飞扬围棋
标题:
赌场笔记 作者化骨绵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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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chenkopp
时间:
2005-1-15 13:19
标题:
赌场笔记 作者化骨绵掌
序
喧嚣繁杂的世界已经随着慵懒的人们一声不吭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四周万籁俱寂,天上的星星悄悄闪烁着。一轮明月时而隐在云后,时而半裸着玉体浅浅地笑着,仿佛在诱惑着黑沉沉的大地。这种婀娜踱姿、风情万种因为静谧而愈发显出它的淫荡。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正是因为黑暗,才勃发了他的生命活力;因为隐蔽,智慧才会放射出耀眼的光泽。
凌晨1点。
在一幢欧式豪华别墅前,各种颜色、各种档次的轿车正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然后悄无声息很有秩序的排列着,鳞次栉比。随后便是车门打开关闭的"嘭嘭"闷响,车内钻出一串一串的、衣光鲜亮、油头粉面的男女。他们相互低声寒暄着,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绅士般地、假惺惺地握着手。
别墅的底楼是富丽堂皇的大厅,华美高雅的吊灯放射出柔和的光芒,意大利真皮沙发透着幽幽的黑色。这里已聚集了一百多位表情怪异的客人,大厅内的空气也慢慢活跃起来。大家散坐在四周的沙发上,啜着饮料、吸着香烟。楼上还隐约传来莫文蔚的《他不爱我》。
凌晨1点30分。
一位面色苍白、染着黄发的小伙子手里端着一个黑盘子,慢慢走向大厅中间一张硕大结实的长方桌前,然后像饭店的服务生上菜一样将盘中的扑克牌摆在了桌上,一共八副。他伸出纤细的手指仔细小心地将扑克牌一一拆开,然后又一一将扑克牌抹成扇形,让每张牌的点数尽显眼底。他环视一下四周,微微笑了一下,操着广味普通话高声宣布道:"现在赌局开始!老板,请验牌!"这是离成都市不足100公里的弹丸小城-M市,一个真真实实的、颇具规模的地下赌场。
我亲眼目睹了它的兴旺与衰落,亲身经历了发生在它周围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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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enk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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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5 13:19
上 部
第一章
1997年底,我刚从深圳回来,满脸写着失意与落漠,因为一段荒诞的爱。
离开家乡很多年了,我发现家乡面貌变化并不大,那条记载着我童年足迹的石板路还是那么弯弯曲曲、凹凸不平,只是街道两边多了几幢不高不矮的新楼房。每当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被染得通红的时候,袅袅炊烟便从城边的田野往城中间飘荡过来了。虚虚渺渺,像一层薄薄的尘埃。
离开喧闹的大都市,回到宁静恬适的小城,心中倒是舒畅了许多。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保持多久,心里便逐渐烦燥起来,毕竟胸中闷着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愁。我每天靠电视打发日子,从这个频道跳到另一个频道,言情武打神怪,要不就是"歌颂祖国",惨不忍睹。我不知道中国的电视究竟要带给我们什么,是让我们更愚昧更白痴,还是让我们变成被人牵着鼻子的"奴役"?总之,每当这些弱智节目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我便有一种被一只巨大的手肆意戏弄的感觉。于是我挑选了足球,这不但让我暂时远离凡尘,还可以大大丰富我的生活内容。每周六看德甲、英超,周日看国内的甲A。虽然都叫足球,但甲A踢的这种足球似乎跟德甲英超不挨边,完全是两种运动。可我还是乐此不疲,因为可以看到黑哨横行,球迷起哄。这恰恰是当今社会由于种种不平而孕育着骚动的真实写照,我喜欢。
我自然变成了四川全兴队的拥趸,虽然蹩脚的黎兵、姚夏、马明宇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疲倦地瞎跑着,但这种毫无章法的足球有时还真能刺激我麻痹的神经。我不由自主地跟着欢呼雀跃,跟着痛骂受贿的黑哨。
我翻着日历,计算着有足球的日子。但每周的大部分时间仍在百无聊懒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有时真想回深圳算了,虽然那样烦恼更多,但毕竟有咸湿的海风。
我发现楼下的一个小茶馆热闹非常,茶馆也没挂什么招牌,清一色的竹椅、盖碗茶。茶馆内人声鼎沸,大多数人都在唏哩哗啦地搓麻将。
有几次我忍不住泡杯茶,跑到麻将桌前看热闹。不过,这里的麻将水平实在有限,该冲不冲,有叫比天大啊,畏首畏脚,结果尽点大炮。看得实在不满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告膀子"(川话:旁边支招儿),惹得输家用白眼直瞟我。有一个叫"八妹"的姑娘,天天来报到,每次她一和牌,就仰天" 咯咯"大笑,浑身的肥肉乱颤,还不时用小眼向我甩着秋波,吓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有一天 ,八妹那一桌正好三缺一,她就问我:"伙子,坐下来哈两盘噻!"
我表面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像开了锅的开水一样,八妹这句话真是捅在了我的痒处,屁股一沉,就坐了下去。
等我刚一落座,八妹笑盈盈地向我介绍起兴法:"我们这里兴打推倒和,斗拢就可以和牌。一块钱一番,缺一门2块,清一色4块,封顶16块,懂起没得?"
"我晓得,我晓得!"我边答应着,边开始砌牌。
管他妈的!反正在家也是毬没名堂,不如搬搬砖散散心,一边混时间一边娱乐,兴许还有一点收获哩!
第一盘是八妹当庄。她两只手抱着色子上下摇了摇,然后往桌上一丢,9在手,从八妹门前摸起走。
我摸上手的牌还算不错:456筒、一对幺鸡、一对7条、一坎8万,然后2万、3条、幺筒各1个。八妹坐在我上家,我的下家是个爆眼子老孃儿,对家是个豁皮老头。我自认为牌术还是将就,但手气似乎孬了点,摸上手的牌一张不靠,手上的对对牌又碰不出去。八妹的手气好得出奇,一个儿碰牌,一会儿杠牌,眉飞色舞地,第一盘很快她就和了。
第二盘我摸上来的牌更好,碰了一对幺万就下叫了,而且是宽叫,割258筒。我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八妹似乎看出了什么,很神秘地对我笑了笑。恰在这时,下家的老孃儿暗杠,而且还是我要割的5筒,我心中连连叫苦。老孃儿将杠上来的牌用大拇指搓来搓去,眯起眼睛晕昧儿。八妹有点不耐烦了,说:"抠啥子抠?摸得出来不?花了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老孃儿双眼猛然一睁,将那张牌"啪"地一声砸在桌上,嗓音颤抖着大叫:" 说花就花,单吊幺鸡,一家16快!"
我悻悻地摸出钱,心中暗思道:"搞啥子吗?这么宽的叫都没和牌,偏偏她又杠上花,而且还是个暗杠,撞上他妈的鬼老二了。"
接下来的牌更加安逸,我的牌根本就没有和像。一会儿八妹清一色,一会儿老孃儿暗七对,那个豁皮老头倒是稳得梆老,很少和牌,也很少放炮。不要小看这一块钱一番的麻将,不一会儿我已经输脱一百好几。
一个下午我都一路倒霉,身上本来就没带多少钱,像这样子有一下无一下的放炮,那还了得!我怕在这个小茶馆里显抖摆(川话:显丑),连忙扯了个谎 ,狼狈地从茶馆里逃了出来,胸中那口鸟气一直闷到晚上。
第二天,我把"子弹"带足,又去楼下的茶馆找八妹他们。但第二天的手气更孬,专点大炮。就在我大汗淋漓,准备又一次逃走时,站在我身后的一个人猛地拍了我肩磅一下,大叫道 :"原来是你嗦?"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哥。他扯起大嗓门,咋咋乎乎地说:"你好久回来的? 也没通知我,走走走!喝酒去!"
不由分说,我被他连拉带扯拖到街上,跳上一辆人力三轮车。
"走!云天大厦!"他潇洒地对车夫吆喝道。
我的这个表哥叫李东坡,原是农业银行一个小小的出纳,后来越混越不错,现在主管农村基金,发放贷款,一下子吃麻了。坐在三轮车上,一、两百米的路段他能碰上十几二十个熟人跟他打招呼。每次他还都停下来跟人家说长道短,冲壳子(吹牛)不打草稿。他以前就爱吹牛皮,现在更加肆无忌惮。他每次向别人介绍我时,都说:"这是我表弟,龙兵,深圳的记者,马上移民到加拿大,现在等签证,顺便回家耍两天。"弄得我实在尴尬,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拆穿他,只有顺着他的话打哈哈,装成一副半洋人的派头。
酒席间,他旁若无人地大侃特侃,不知不觉中我俩已灌下去10瓶"红剑"。我早就喝通了,上了七八次洗手间。他又要了一瓶红葡萄酒,边喝边对我说:"习惯了,习惯了。以前你晓得,我根本不喝酒,现在是根本离不得酒。每天有人请,酒量不行马上'现坛',醉一次,酒量长一次。喝了酒就去卡拉OK唱歌,唱了歌就去桑拿洗澡。唉!生活就是这样丰——富——多——彩!"
他将"丰富多彩"四个字故意放慢一倍,抑扬顿挫,透出十分的得意。
而我由于连续两天输钱,情绪有点低落。我表哥用近乎嘲弄的口吻问道:"咋个样?今天战果如何?是不是洗白了?"
"屁战果!"我没好气地答道,"几个虾子太凶了,手气又顺,差滴点把我搜干。"
我表哥哈哈大笑起来。
"笑啥子?"我有点恼羞成怒了。
"笑你有点瓜,笑你坐进了猪圈。"
"啥子猪圈?"
"就是他们几个扣手打你,把你当成猪来医,你是不是掉进了猪圈嘛!哈哈……"
"你咋个晓得呢?"我有点不服气地问道。
"我一看他几爷子的手法就不对头。自家的人要碰啥子,要杠啥子,都用暗号通知对方,三碰两不碰就下叫,你咋个打得赢。"
我心中忿忿不平起来,我一贯认为自己精明过人,随便哪个也整不到我的冤枉(川话:使坏)。如今,却被一个胖的像猪一样的婆娘,一人爆眼子老孃儿,一个豁皮老头骗去一百多元,心疼不说,更主要的是有点被欺骗、被嘲弄、被污辱的感觉,我心里怎么会平衡。
"表哥,你说咋个办?"
"咋个办?你还不是干捡到。未必你好意思喊别个把钱吐出来?你又没抓到现行。"
看到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说:"记住,以后不要轻易上赌桌,免得遭烫。你又不会出老千 。"
"我倒想学几招,哪个教我?未必喊那个胖八妹教我?"
"她算哪把夜壶?她这种小儿科在社会上早就醒了,根本打不走。只有你这种外行,别个才敢麻你的广广(川话:欺骗)。这样子,如果你真想学,晚上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凶惨了!职业赌徒,啥子B门(川话:旁门左道)都晓得。你跟他耍2天,可以长长见识,万一学会了,也可以烫别人。"
"他要买你的帐?"
"咋个不买帐?他用房产证贷款求得到我。"
我顿时兴奋起来,忙问:"他叫啥子?"
我表哥故作神秘地说:"晚上见到就晓得了,反正他是黑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人称'赌王'。
我盼着晚上快点来临,好尽快见见这个M市赌王。可转念一想:我表哥是个吹牛皮不犯法的人,他的话水份太大。"赌王"这个称号是不是太夸张了,他能有电影上周润发、周星驰那些出神入化的招数?真要那么厉害,怎么会窝在这小小的M市,早就去澳门跟国际赌客们过招去了。也不一定,虽然不能"扬名海外",但在小小的M市称王称霸,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了。管他呢!能学点皮毛功夫,收拾收拾胖八妹、爆眼子老孃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我低估了他。与他相识后,我才知,M市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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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enk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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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M市的夜晚还有几分妩媚。
和赌王约好在东方大厦吃北京烤鸭。晚上7时,"赌王"如约而至。我表哥和他互相说着客气话,并顺便将我介绍给了"赌王"。
"赌王"年约35岁,黝黑的皮肤泛着光泽,双目圆睁,机警而狡黠,头发梳成光光的,一身深色的笔挺的西服,打着一条非常考究的领带。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黑皮鞋,手腕上带着金表,无名指戴着一枚名贵的钻戒,手上很随意地握着手机,确实气宇非凡。他中等身材,相当健壮,腰杆挺得很直,浑身又透出一股无名的杀气。但整体看上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和"赌王"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比"赌王"身材稍高,但单薄了许多。皮肤白皙,脸上有几颗雀斑。也是一身深色的西服,考究的领带,只是纤细的手上没有金表和钻戒,给人一种狡诈、精密、胆怯的感觉。他的眼神中没有"赌王"那种杀气,更多的是温和、谦让,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赌王"握住我伸过去的手,说:"你的表哥是我的朋友,你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姓魏,排行老八,你喊我八哥就行了。这位是我的搭档,喊他金老九就是了。"
我也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魏老八听后笑了笑,说:"你是有文化的人,文质彬彬的。哪像我,大老粗,没得啥子文化,毬字认不到几个。我只晓得嫖、赌,不嫖不赌,对不起父母!"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魏老八也真够直爽。
待到上酒时,我才发现魏老八和金老九竟然滴酒不沾,只点了"雪碧"和豆奶。我有点疑惑不解,在黑道上操社会(川话:混)的人竟然与酒无缘。
魏老八忙解释:"硬是无缘。从不喝酒,喝一口啤酒浑身都要起籽籽。金老九还不如我,他一闻到酒,背都要红。"
魏老八喝着饮料,有一搭无一搭地问我:"咋个?听你表哥说,你今天当了一回猪?"
我的脸顿时红了。
他和金老九都笑了起来。金老九说:"千万不要再去打这种硬麻将。"
"啥子硬麻将?"我不解地问。
"就是硬打,纯粹靠运气,一点假都没有,你有好多运气用不完?"
魏老八也说:"不要打无准备之仗。不过,一块钱一番的麻将倒无所谓,娱乐一下噻!"
席间,魏老八和金老九的的手提电话响个不停,不知道有什么业务这么繁忙。
从东方大厦出来,表哥因为有事先走一步,我跟着魏老八、金老九坐上三轮朝南门驶去。在车上我问魏老八:"听我表哥说,你是M市赌王?"
魏老八一下子笑了起来,说:"啥子赌王,都是别个起的外号,我只是喜欢赌而已。不过我在M市赌界名气很大,赌得比较耿直,人家也喜欢跟我赌。赢了绝不忘形,输了从不赖帐,嫖情赌义嘛!"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从不出千。"
"不出千?那就是硬打喽?"
"对!"
"你刚才不是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吗?"
"正因为我有准备。这里面的奥妙一句话说不清。总之,赌得心细、胆大,还有就是经验和气质。"
"光靠这个就能赢钱?"
"当然,更重要的看你有没有赌运。"
"赌运?"我更加不解了,不是说"运气"两字是没有把握的吗?
"所谓赌运,就是看你适不适合吃赌钱这碗饭。"
"这个也有分别吗!"
"当然喽!"他摸出香烟,递给我一支,自己点上一支,烟头和红光泛出他几近刚毅的脸。他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接着说:"坐在后面车上的金老九,你看他像什么人?"
我摇了摇头。
"他是出老千的。他是无千不赌。你别看他不起眼的样子,他的千术在四川省都是出了名的 。他有技术,但气质不够,所以他需要我这个提着脑壳耍的人为他扎起。我们是搭档,配合默契。只有我站在他身边,他才能将他的千术发挥的淋漓尽致。我们互相利用,只为了一个 字:钱。
我突然想起一句成语:狼狈为奸。也许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最为恰当。
"不过,"他接着说,"你并不适合赌,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不是这块料。"
"但我喜欢赌。"我极力为自己证明什么。
"喜欢归喜欢,只是娱乐散心而已。娱乐和事业是两码事。世上大多数人只是在娱乐中找些刺激而已,今天赢,明天输。而我把它当作一种职业,必须赢多输少,否则我就要饿肚皮。一会儿我们去一家茶馆,我赌给你看,也许可以长些见识。不过,要记住,不管你懂还是不懂,都不要在旁边乱开腔,赌钱最忌讳这个,因为会影响判断力、注意力。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你。"
我有了一种上贼船的感觉,但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类似初上战场的冲动。
我们一行3人下了三轮车,经过一条窄窄的黑漆漆的巷子,东拐西拐来到一幢小洋楼前。上楼一看,满屋子的人。大家都"八哥"长"八哥"短地问候着。
一根烟过后,魏老八问:"还等哪个?"
"没等哪个?"有人答道。
"那还稳起啥子?比哪个的牙齿白嗦!拿扑克来,把场子圆起。"
大家笑着,迅速围拢。拆开一副新扑克,剔出大小王,开始玩起了"扯马古"。这种玩法是四五个人围一桌,每人五张牌,用任意三张牌相加等于10或20,余下两张牌再相加,比谁尾数最大,如相加为10,则称为"马古","马古"最大,通吃。
第一盘是魏老八的庄家。周围的人纷纷下注,有一百元的,有几百元的,最少的也都下的五十元,总共加起来大概有一千多元。看到周围的人停止了下注,魏老八开始摸第二张牌。作为庄家,他的第一张牌是梅花8点,第二张牌是方片2,第三张是梅花7,第四张是红桃4,第五张牌他没有翻开,而是倒扣在桌上。这样,他的牌依次是8274,还有一张是未知数。
"亮斗!亮斗!"他催促着下注方亮出斗数。(斗:凑齐的意思。此处指相加后等于10或20的牌)
下注方并不急于亮斗。他们神情紧张眯起双眼,一张一张地在"晕牌"。据说乐趣也就在这晕牌中,因为最后一张牌往往决定整个牌形是否有斗,或是否点数大。
这时下家亮出斗来,是127点,另外两张牌是69,下家是5点,不算大。对家则是一脸沮丧,晕了半天牌,还是将牌一扣,扔在桌上。真所谓:总看无斗,庄家专吃无斗。上家点数也比较高,现在该轮到魏老八亮斗了。我知道他需要8或9,就可以通吃三家。我和金老九都站在他身后,暗暗为他使劲,可惜魏老八的最后一张是2,无斗。还算好,对家的下注比较大,阴着有点多,赔了上下家,吃了对家的无斗,只倒贴出去200元。
我发现他们将人民币的面值缩减了100倍,100元只说成一块钱,50元则是五毛钱。据说这是流行于黑道上许多年的"行话",开始是扒二哥(扒手)、贼娃子(窃贼)些兴起的,大概是害怕隔墙有耳吧!
赌局继续着,气氛也越来越热烈。魏老八的手气忽好忽坏,输赢不是很大。金老九则一直不言不语地站在旁边,时不时递给我一支香烟。
赌注越下越大,赢的人兴奋异常,输了的人红着眼急于扳平。这一手魏老八拿了一组2468,因为我站在他背后,最后一张牌我无意中偷看到是个梅花A。这种牌叫2468单,最后一张牌是单数,肯定无斗。而魏老八手上的恰恰是个单数A,这局又是他的庄家,下的注足有三、四千元,我真为魏老八捏把汗,现在只盼望那三家都无斗,但这种情形不太容易出现了。
结果亮牌以后,三家都有斗,我的心开始狂跳:魏老八必输无疑了。
这时,金老九说:"八哥,我帮你晕一下牌。"说着就拿起八哥的那副牌,认认真真的晕起牌来。而八哥则不屑一顾地样子,说:"有啥子晕头?赢定了!"说着笑眯眯地将三家下注的钱一一揽过来,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魏老八是不是输昏头了,明明无斗,却……
金老九将5张牌扔在桌上,连我都傻了眼。24688,8点,通吃!
咦?奇怪!明明是梅花A,怎么会变成方片8?
魏老八这时将赢的钱一一捋齐,揣进西服上衣,站起身来对周围的人说:"各位!我有点事,拴个红,明天再来!"我们一行三人走出那个小洋楼,跳上了三轮。我忍不住向魏老八:"最后一盘太奇怪了!"
魏老八很诡秘地笑着,说:"这就叫技术!"
"可以跟我讲讲其中的奥秘吗?"
"你最好别学,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你有文凭,有知识文化,有正式工作,而我什么都没有,只能干这个,也只会干这个。不过,明天我可以让金老九表演两招。"
"真的?"
"因为你是外行,不在赌界上混,加上我和你表哥是朋友,所以我才不避讳。"
"魏老八,不是常言说: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能走吗?你为什么赢了钱站起来就走?"
"这叫'拴红'。记住,赌钱是赌个自愿,没有谁敢强迫谁!谁都可以拴红,输钱的人如没有气量,就不会有人再和你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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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enk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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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5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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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我和魏老八到金老九家吃午饭。这是个四室两厅的商品房,装修得很漂亮 。客厅里摆放着一台34寸的彩电、音响、VCD机一应俱全。
金老九很客气地泡上茶、递上烟。
"有啥子碟子?"魏老八向金老九。
"黄片哇?只有一部《美女与野兽》,讲外国婆娘和猪、狗、马性交的。"
"不看!不看!"魏老八忙不迭地摇头,"影响老子食欲,有啥子故事片?"
"只有昨天租的,梁家辉、刘德华演的《黑金》,有点好看。"
"快拿来放噻!"
我们边看电视边吃饭,由于他们俩不喝酒,三下五除二,午饭很快就结束了。
魏老八这时从上衣口袋摸出一迭钱,数出2000元,递给金老九,说:"拿去!你的那份。"
金老九很随意地将钱丢在冰箱上,忙着洗碗去了。
魏老八对我说:"他的技术确实一流,但心理素质二流,胆量三流。所以他离顶尖高手还有一段距离。技术,他天天练,对着镜子练。昨晚你没看出什么吧!他只需将牌拿到手上两秒钟就足够了。但心理素质、胆量却不是那么好练的,他特别害怕戴大盖帽的,可能是他小时候在少管所被警察吓破了胆。有一次他勾搭了一个少妇,那女的把他带回家,一进门他就看见门后挂着一个大盖帽,他马上双腿发软,说话都结巴了。问那个婆娘:'他……他……他 好久……久回来?'那个婆娘说'他跑车去了,早得很。'金老九仔细一看,原来是铁路上的大盖帽,闯他妈的鬼了。这下子还干个屁?早就阳萎不举了。"
我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金老九走了进来,问我们笑什么。魏老八说:"还不是你的大盖帽病。"
金老九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晓得咋个回事,我硬是虚戴大盖帽的。上次在内江,我跟两个交警队的打牌,他们穿起便服我还不觉得有啥子,一会儿进来一个大汉,穿着警服,戴起警帽,老子的手马上发抖,听说还是啥子重案组的,结果那天我输疼了。 "
我和魏老八又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才晓得,"金老九接着说,"啥子重案组?原来是管交通事故的重案组,我以为是刑警队的。"
魏老八说:"不要说刑警队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要怕。你是出老千的,没有胆子咋个行?"
"我只虚大盖帽。"金老九说。
"未必喊我戴起大盖帽每天在你面前晃才医得到你这个病?"魏老八说。
我插嘴说:"他这个是种心理障碍。"
"管他妈的,"魏老八说,"他这种人一到公安局,啥子都要吐出来,旧社会肯定是汉奸。"
为了避免争执下去,我赶快把话题引到昨晚的扯马古上去。我问魏老八:"最后一盘我明明看见是梅花A,咋个一下变成方片8了?"
"你看清楚没有?"魏老八问。
"当然看清楚了,就算没看得好清楚,梅花A是黑色的,方片8是红色的,这个总该分得清!"
这时金老九从上衣兜摸出一张扑克,扔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张梅花A。
魏老八说:"这种赌坛绝技,我都不会。你最好不要学,学了也用不上。要学就学几招麻将牌的,因为打麻将很普及,你学会了随时可以应战。扯马古就不同了。第一,不普及,第二,都是赌界的人在扯,你一个陌生人别个根本不张(理)你。"
"那就教我打麻将吧!"我迫不及待地说。
"麻将牌我也不精,可能水平还不如你。因为麻将太费脑壳,没有扯马古那么撇脱。让金老九给你表演表演。"
金老九从里屋拿出一副麻将,倒在桌上,对我说:"我把我的东西全部教给你,你也不一定学得会,必须要通过艰苦、长久、耐心地练习才可以上战场。不然的话,学艺不精,把别个打醒,逮到是要宰手指拇的。"
我们洗了牌,又将牌砌好。金老九说:"那个八妹和那个老孃儿扣手打你,叫'背点子',社会上早就不用了。啥子'洗合子'、'龙摆尾'也早就过时了。我现在只给你说一样:'多张'。就是摸牌的时候多摸两张牌,一共十五张牌。多摸的两张牌一直卡在左右手的手心里 。比如左手卡的牌是7万,而你的牌里正好有5、6万,可以靠成一坎,而有一张幺鸡是没用的,这时你就要用你左手的7万把那张没用的幺鸡换出来。如果恰巧你又摸上来一个幺鸡, 又要马上把手里的幺鸡换上去,凑成对子,或碰牌或作将牌。换牌的手法要干净利落,不能碰出声响,以免引起怀疑。这样又摸牌又换进换出,可以迅速凑成顺子、对子,几下就可以下叫。
"下了叫,必须要迅速和牌。人家不打,你又摸不到,怎么办?有几种方法,我只说其中一种'跳牌'。"
"跳牌?怎么跳法?"我问。
"你不要慌嘛!具体方法是在你摸牌的同时,记住!不能用通常的方法摸牌,而是用拇指、食指夹住麻将牌,只抬高一点点,这时用中指迅速在牌下一刮,便知这张牌是否是你要和的牌 。如果不是,马上将底下的另外一张牌与这张牌上下调换。这一系列动作必须在0.5秒之内完成,人的肉眼根本没法跟上这个速度,等他抬眼看你的手时,你已经将第二张牌摸在手上了。你等于每次摸两张牌,和牌的机会当然大大增加了。
说完,金老九向我演示了一遍,果然看不出一点破绽,尤其他用中指"审牌",叫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功夫。一般人都是用拇指搓来搓去,才能审出这张牌是几条几筒几万,他只用中指一扫,干净利落准确隐蔽,而且旁人也根本不知道你已审了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但如果轮到你摸牌时,正巧不是上下两张的,而是单张的,你怎么跳牌呢?"我问金老九。
金老九笑了笑:"方法太多了,还有'拨牌'、'空手道'、'十三张全换'。"
"十三张全换?"
"就是把你手上摸上来的十三张牌在瞬间与你事先砌好的清一色整个调换。"
"这怎么可能?"我简直不相信金老九的话了。
"咋个又不可能喃?"金老九说,"首先,你将清一色砌在下层摆在你面前,你摸上来的牌也反扣着挨近你砌的牌,就在大家都在看手上摸上来什么牌时,你迅速用双手卡住砌的牌的上一层,将它整个端在你摸上来的牌的上面,然后将这两层牌又整个推向桌中央,剩下的那层牌就是你事先砌好的清一色带三归。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只觉得你将砌的牌往桌前推了推。当然,这种方法不能多用,但只要用一次,就要把那三家洗白。"
说完,金老九又向我演示了一遍。
"这一招太明显了,容易被人发觉。"我说。
魏老八说:"所以说出老千需要技术,更需要胆量。你老觉得别人在注意你,那你什么都干不成。这个跟扒人家钱包有点相像,以我为主,胆大心细,吃人家的反应。"
"太难了!太难了!"我摇摇头打着退堂鼓。
他们俩相视一笑。
金老九接着说:"如果不想费这么多脑壳,又不想练技术,那只有用隐形麻将。"
"什么隐形麻将?"我问。
"就是麻将的背面有记号,但必须带上眼镜或隐形眼镜才能看到,人家要和什么牌,你自己要摸什么牌,一目了然。"
说着金老九走进里屋又拿出一副麻将,摆在我面前,问我:"你猜这副麻将多少钱?"
我看这副麻将与普通麻将没有任何区别,我摇了摇头。
金老九拿出一副眼镜说:"戴上看看。"
我戴上眼镜一看,杂种!不得了,麻将背后几筒几万几条看得一清二楚。
"这副麻将我用一万多块钱买的,现在几千元也能买到。"
"这么贵?"我简直惊呆了。
"赢钱的工具能不贵吗?又不是让你变魔术用的。不过,这种麻将必须选择场合,必须设下诱饵让别人心甘情愿到你家来打,或者想方设法将这副麻将很巧妙地安排在打牌的地方。一句话,必须有内奸。"
"看来,赌博是个巨大的陷阱啊!"我不由地发出感慨。
"本来就是。"魏老八说,"赌博就是把你口袋里的钱骗到我口袋里,而且你还非常心甘情愿,'愿赌服输嘛!'比偷你、抢你要名正言顺多了。"
这真是赌博的精髓所在啊!
这时魏老八的手机响了:"喂!哪个?滚龙嗦!啥子事?啊!啊!是不是真的?好久?好!好!"
魏老八关上手机,对金老九说:"滚龙打来电话,说团结镇一伙杀猪匠天天扯马古,而且扯得有点大,输赢几千块,叫我们马上过去。"
金老九忙站起身,说:"好!我准备一下。"
魏老八对我说:"你先回家吧,我要去'上班'了,晚上我们去卡拉OK唱歌。"
"干脆带我去耍一下吧!"我说。
魏老八犹豫了起来,他说:"不是我不愿带你去,乡场上的人不认识我,自然不会买我的账 ,万一打醒了,扯起筋来,就要说聊斋,而且肯定要打架,你哪里是打架的料啊!"
我坚持要去。魏老八想了想,勉强答应了。不过他反复叮嘱我:"我们租的车停在镇外,万一干起来,你就先跑,手机你拿着。如果看我突不了围,你就打传呼给疯子他们,叫他们喊几个人带着家伙马上赶来。传呼号我一会告诉你。"
我听到这些话,精神不免紧张起来。
作者:
schenk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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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5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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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们三个人租了一辆桑塔纳朝二十公里外的团结镇飞驰而去。我哪里有心思欣赏窗外田野的优美风光,眼睛直盯着前方。公路的路面已经破烂不堪,但车速并没因此减慢,看来司机是老马识途,长年跑这条道。
不一会儿,团结镇到了。我们找到那个叫滚龙的人。他把我们带进镇中心的一间茶馆,茶馆里热闹非常,人声嘈杂。大概有三四十人围在一起扯马古正扯得憨展劲。
为了不引起这些杀猪匠们的怀疑,先是滚龙上去扯,因为他和那些杀猪匠非常稔熟。而我们三人则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喝茶,一副闹中取静的样子。不一会儿,滚龙就大声武气地喊道 :"张哥,我输惨了,连续几盘都是无斗,帮我扯两把嘛!换下手气。"
被称作"张哥"的金老九就这样混进了战场。我和魏老八也乘机凑上前去,假装看热闹,其实是给金老九壮胆。
这些杀猪匠赤着上身,膀大腰圆,发达的胸肌泛着油光。一股一股的汗酸臭夹杂着猪大油的腥味扑鼻而来,令人窒息。我胃里一阵痉挛,差点没把中午吃的饭呕出来。魏老八看到我掩着鼻子,笑着说:"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这就是社会的最下层,只要为了钱,什么苦都不怕 。"
金老九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西服,跟乡坝头的农民差不多,这样更容易和那些杀猪匠溶合在一起 。那些人下的注并不很大,有的十元,有的二十元,偶尔也有五十元,一百元的。但下注的人很多,气氛非常热烈,汇总在一起,每盘的输赢还是非常可观的。
金老九很有礼貌地摸牌,很在规矩地亮出斗点,然后收钱或赔钱,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人越围越多,一会儿因为马古而惊呼,一会儿因为无斗而叹息。
金老九每次都习惯性地将5张牌握在手里,露出一条缝,很隐蔽地晕牌,然后将5张牌一张一张地翻开亮在桌上。有一个回合,下注下的比较大,又是金老九的庄家,我不禁凑上去偷偷看金老九晕牌。突然,我在他的指缝中发现,他手里握着的不是5张牌,而是6张。然后当他一张一张翻开来时,又变成了5张。两只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这一盘他赢惨了。
再观察一次。
他开始摸牌,一、二、三、四、五,明明摸5张牌上手,到了晕牌的时候就变成了6张。由于他用双手捂着牌,旁人很难看到。等他将手里的牌摊开放在桌上时,又莫名其妙地变成5张 。他身上肯定还有一张牌,那张牌藏在什么地方去了呢?手法这么干净,动作这么麻利,用6 张牌打人家5张牌,有斗的机率大大增加,能不赢钱吗?
这可真有点像魔术表演了。
正在这时候,麻烦出现了。一个输急了眼的小伙子将又没有斗的牌"啪"的一声摔在桌上,大声说:"挨毬!这里面有假!"
空气顿时凝固了,嘈杂的茶馆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魏老八一把将金老九拉到身后,叉着腰,挺着胸,嘴角上叼着香烟,一只眼睛瞪得灯圆,一只眼睛被香烟熏的眯起,他低声问道:"你是啥子意思?"
那个小伙子也双目圆睁,直视着魏老八和金老九,说:"你们是哪个旮旮来的?"
魏老八一下子跳起八丈高,声音提高八倍:"你管毬老子们是哪里来的!输不起嗦?"
"我输不起?"那个小伙子用指着自己的鼻尖,"你买斤棉花纺(访)一下,我输不起?我是 团结镇赌得最耿直的。我下下无斗,你们不是马古,就是8、9点。"
"那是你龟儿背时。"魏老八转身对金老九和我说,"我们走!张他捞毬!"
"赢了就想走?没有那本书卖!"
魏老八一听这句话,知道遇到了一个泼皮。他冷笑一声:"你要把我卵子咬一口嗦?"
那个小伙子眼里露出凶光,说:"把钱吐出来,不然你别想走出团结镇。"
旁边的杀猪匠也慢慢围了过来,有一个还拔出腰间的杀猪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慌得心里"咚咚"直跳,但表面佯装出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再看魏老八显得特别镇静,只见他慢慢从腰间掏出一把乌黑的五四式手枪,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说:"哪个敢动,我马上扣翻他!"
这句话声音虽小,却像一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旁边的人"呼啦"一下退后了几米远,诺大的茶馆静寂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茶馆里的杀猪匠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三人大摇大摆在朝镇外走去。
出了镇,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魏老八认为我临危不惧,是个难得的人才,更让他惊诧不已的是我还懂点英语。在他的印象中,懂英语的人更有文化。他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癖好,就是像女人一样逛商店,尤其一看到装潢漂亮的时装店就迈不动脚。每个店的老板似乎都认识他,一看他进门,大多热情地招呼着:"八哥,今天有空啊!这里才进了一批真资格的意大利货。
他这时就会颇为得意地说:"不要慌!我有翻译,你麻不到我。"
我一看商标,不是合资产品,就是纯粹的汉语拼音。魏老八很气愤地将衣服摔在店主的脸上,嘲弄道:"你给老子把这上面的外文念一下,啥子?皮尔·卡丹?我看是屁眼揩干哦!抵到拿?(DIADORA),我给你抵到拿进去!"说得女店主们脸红筋胀。他平时肯定被这些奸商敲惨了,当了不知多少回猪?不过也很正常,一物降一物嘛!
作者:
schenkopp
时间:
2005-1-15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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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个魏老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想知道,那天在一个小馆子里吃饭,他破例喝了一杯啤酒,脸变得通红,话也多了起来。
"你想晓得我是啥子人?我跟你说:社会上没地位,工作上没单位,馆子头没座位,劳改队有铺位。"
"你判过刑?"
"1983年那次严打,我被判了15年,幸好有社会上的兄弟伙帮我,我只坐了七年半就假释了,现在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接着说:"刚回来的时候,我穿了一身劳改服,寒冬腊月里脚上只有一双塑料凉鞋。我惟一的一双三接头皮鞋临走时送给了难友。家里一贫如洗,只有一个哭瞎了眼睛的老母亲。我该咋办?又去偷又去抢吗?一想到劳改那种滋味,我就不寒而栗。朋友们看到我实在寒酸,给我买了一身行头,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他们为我出来花了多少钱啊!"
"后来呢?"我边问边递给他一支香烟。
"我穿起朋友买的西装,每天在街上逛来逛去。但是光有一身皮皮有毬用,真是'一身金光闪闪,包包里阴风惨惨,一到晌午肚皮里就雷公火闪'。这么穷混也不是办法,钱不找人人找钱嘛!就在这时,我的一位朋友跑来对我说:'想当干滚龙嗦?那还不如回劳改队,吃得饱睡得着,免得蚊子咬脑壳。现在别个喊你八哥八哥的,那是因为你过去的名气,名气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酒喝。现在青沟子(小崽子)哪里会认你这个老操哥?只有包包里有钱才能扛大刀(当老大)'我问他:'你说咋个办?'他说:'现在兴养海狸鼠很值钱。一头怀孕鼠要七、八千元,其实只值几十块钱,还不是王大强炒的,他是全国最大的海狸鼠养殖主、全国最大的海狸鼠诈骗犯,全国各地都有他的经销点,不吃他吃哪个?'我问怎么个吃法?我朋友说:'去海狸鼠市场低价收购,然后转手高价卖给他。他不答应就只有一个字——整!!! "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从嘴里吐出几团烟圈,望着渐渐消失的烟圈,他继续说道:"本来我就已经穷疯了,在我朋友的鼓动下,哪里会想那么多。第二天,我们就到了王大强的公司找他。一进门,一个浓妆艳沫、打扮入时公关小姐把我们带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人很多,都是全国各地跑来定购海狸鼠的,确实生意兴隆,我们只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候。等到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我才发现已是中午了,人们这才陆陆续续地走了。王大强看见我们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便非常傲慢地问道:"你们有啥子事?"我站起身来,像恭恭敬敬对待公安干警那样叫了一声:'王总',他马上不耐烦地说:'有啥子事快点说,我还要去喝酒 !'我说:'我有一些鼠,看你收不……'我话没说完,他'蹭'地站起来,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说:'不收!不收!我还卖不脱哩!你们出去!'我一下子毛了,人穷肝火旺嘛!我在劳改队受气,我回到社会还要受气?我回身一脚把门揣上,一把撕开上衣,露出胸前的膘肉和纹身,从腰里'嗖'地抽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牛耳尖刀架在王大强的脖子上:'我马上把你杀了,你相不相信?'王大强吓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颤抖着,他说:'哥子,有话好说,你有好多鼠?'我想了想说:'三对'。因为三对鼠要几千上万元钱,当时在我心中已是天文数字了。他听到我说只有三对时,就'唉'地一声说:'就三对?我以为有好多! 下午你送来!'"
"走出王大强的公司,我朋友直埋怨我:'你咋个只说三对呢?要说就说三十对,我们才有赚头。'就这样,从三对鼠开始,然后三十对、上百对,附近买不到,就去临近的县城买,最后发展成去山东、长春收购,然后空运回来,估到(逼着)王大强高价收购。他大概也听说我在M市的名气,从没有拒绝过,直到海狸鼠诈骗案事发,他跑到新疆去了,我和我朋友在他虾子身上赚了几十万。但是我们这种在社会上操的,大手大脚惯了。又要穿好的,又要吃好的,每天山珍海味,还要到卡拉OK去谝小姐。俗话说: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没有好久我的积蓄就用得差不多了。
"你没有考虑成个家吗?"我问。
"结婚了,前年就结了,还不是我的朋友劝我趁早成个家,让我早点落正。我哪里收的住心嘛!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这种人是不配成家的,东一下西一下,怎么给别人带来幸福?所以说,我现在后悔死了,我一个月最多回一次家,反正金首饰、皮大衣给她买起,她每天没事伙到朋友打点小麻将。"
"没考虑生个小孩吗?如果你有小孩,可能你就会落正了。"
"小孩?算了!算了!整死我嗦?我像不像当老汉的吗?再说,我可能是搞多了婆娘,光有射精动作,没有精子射出来,咋个有娃儿?空了吹!"
我真想知道魏老八们到底怎样看待这个世界?怎样看待自己的人生?但我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几天过后,魏老八到泰国旅游去了。本来他邀我一同去,我说早去过,不想再去了。临走时他说:"那些当官的用公费到泰国去看人妖,我用自己挣的钱,要说我的钱不干净,那些当官的用的可是人民的血汗钱,我比当官的干净!"说完,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这个魏老八真有意思!
我一个人在家又陷入百无聊赖之中,我还是不想回深圳上班,我想多接触接触魏老八,多了解了解这一层的人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好在没过多久,魏老八从泰国回来了,看样子他玩得很开心,一脸的洋洋得意。
他对我说:"我在成都机场碰到一个我最好的朋友张放,他一直在外地赌钱,前段时间输了80多万,现在慢慢打回来了,还倒赢十多万。他现在准备杀回M市,在M市开一间大赌场,把他在赌场上认识的职业赌客邀请到M市,大干一场,吃喝玩乐一条龙。"
"没有危险吗?"我担心地问。
"既然敢开,就必然有B门,他活动能量大得很,我也想结束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活,干票大的,狠赚一笔,然后收山,做正经生意。龙兵,你我现在是弟兄,如果你不想回深圳,就跟我在M市干,我保证你赚大钱。"
我被他鼓动得蠢蠢欲动,连忙直点头。
"现在就是开赌场的资金还有些缺口,一共需要一百万,现在我和他只凑了六十多万,朋友三四都问焦了,人家也有难处。再说我们也不想多向人家借钱,一听说开赌场都想占股份,不过后天他才回M市,到时候再商量。"
"我有一点积蓄,不过只有五万元。"我说。
"你如果愿意先拿出来,算你半成分红,也就是点5%的股份。"
"好吧!我明天就去银行取款。"
魏老八显然很高兴,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赌场是赢是亏还是个未知数,你把你几年的血汗钱拿出来交给我,你放心,赌场亏了,这五万块不会亏你,你认我。"
我相信魏老八说话是算数的。
"开赌场,赌什么?"于是我问,"赌麻将、牌九,还是马古?"
"最新从澳门赌场流传过来的,叫'百家乐'(BACCARAT)"。
作者:
游侠201
时间:
2005-1-15 14:47
没结束~~
作者:
waste
时间:
2005-1-18 03:56
continue, please
作者:
jxjdz
时间:
2005-1-18 10:14
一看就停不下来了,搜了一下,在这里,谢谢楼主。
http://www.6815.com/articleinfod=955.html
作者:
schenkopp
时间:
2005-1-18 11:44
不客气,既然你有链接了。我就不费事了
作者:
jxjdz
时间:
2005-1-18 11:54
看了一上午,可惜没写完。
作者:
schenkopp
时间:
2005-1-18 17:03
你看到哪里了?我这是完整的
作者:
jxjdz
时间:
2005-1-18 20:15
以下是引用
schenkopp在2005-1-18 17:03:46
的发言:
你看到哪里了?我这是完整的
又要谢你了,你说是完整的,我又搜了一下,搜到了。
谢谢。
作者:
jxjdz
时间:
2005-1-18 20:29
他从四十层高的楼顶跳了下去……
——完——
作者:
雪茄
时间:
2005-1-19 00:28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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