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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新中国围棋资料和图片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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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发表于 2009-9-27 17:0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7 17:04 发表


干脆把这一系列全贴了吧: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十八 换了人间
  1949年5月,上海解放了。过惕生和成千上万的市民一起,手执小旗上街游行,欢庆共产党给人民带来了新生。
  49年深秋的一天 ...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二十三 有了温暖的家
  1953年,过惕生的原配妻子,多年来一直留在歙县老家的姚苹香,因患血吸虫病,经北京医院的名医救治无效而去世了。
  1955年,经热心的棋友介绍,过惕生又认识了他现在的老伴——肖淑清。
  关于过惕生和肖淑清的婚事,当年还流传着这样一段有趣的佳话:
  过惕生和比他小6岁的肖淑清第一次见面后,介绍人跑到过家去问他:“你对女方有什么意见吗?印象怎么样?”
  刚刚见过一面,过惕生脑子里还来不及形成什么明确的想法。只是通过见面时短短的聊天,他觉得文雅娴静的肖淑清并不讨厌。出于习惯,他随口就应了声:“晤,好,好得很哪。”介绍人一听喜出望外,认为大功已成,随即告辞。
  几天之后,介绍人又来问过惕生:“女方那边都安排好了,她想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过惕生闻听此言却大惊失色:“什么喜事?我没有答应过你呀!我还没来得及想好呢!”
  这一下弄得介绍人尴尬不堪,连声长叹:“糟啦糟啦,我这可怎么去对女方说呀!”
  幸好,此事传到了好打抱不平的金亚贤耳朵里。他立即满脸怒气地找到过惕生,手端着烟袋锅,摆开了年长15岁的长辈架子,声色俱厉地教训起来:“你怎么能对人家女同志这么说话?随随便便的,张口就是‘好得很’!这是终身大事,不是闹着玩!要是害得人家女同志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交代!”
  老爷子盛怒之下,过惕生哪敢还口!何况,他此刻早已醒悟过来,正在深深懊悔自己不该随口乱说呢。好在他对肖淑清原本就没有什么坏印象。既然事已至此,一向通情达理的他,索性来了个顺水推舟,就此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后,聪明贤惠的肖淑清,对丈夫体贴关心到了极点。真个是雪天递衣,雨天送伞,夏伏打扇,秋凉问暖……。她不但把过惕生的衣食住行安排得条条有理,更难得的是十分关心和支持丈夫的围棋事业。有时,她还帮热心于著书立说的过惕生抄抄写写。老棋手们和过惕生的学生们对肖淑清都很敬重。当面背后,人们都尊称她为“肖先生”。
  大半辈子闯荡江湖的过惕生,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幸福的家。他终于体验到了人世间的又一种温暖!如今,他由衷地发出了感叹:这一切确实“好得很”!
二十四 参加全国政协会议
  1956年2月,过惕生作为全国围棋界唯一的代表,光荣地列席了在北京召开的“政协第二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
  “这不是在做梦吧?”庄严肃穆的开幕大会上,过惕生左瞧瞧,右看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也和周围的代表们一样具有“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利和义务”。围棋,在旧社会里奄奄一息的围棋,今天,不仅得到了人们普遍的承认和重视,连它的代表人物居然也进入了全国最高一级的咨询机关。真是天翻地覆,人民当家做主了!过惕生激情满怀地登上了“政协会议”的讲坛。有史以来,这是第一位围棋手有机会向全国人民倾吐心声。
  在政协开会期间,周恩来同志在百忙之中特别约见了过惕生。他关心地询问了围棋事业发展的进程和现状。建议和有关部门联系,在不远的将来集中力量宣传一下围棋。
  会议期间,过惕生还和全体代表一起,幸福地受到了毛泽东同志的接见。
  那一天,当过惕生走上接见台时,周总理向毛主席介绍说:“这位是围棋手代表过惕生……”毛主席笑了。他紧紧地握住过惕生的手摇了几摇,说道:“呵,围棋手,好!向你学棋……”
  握着毛主席的手,过惕生那饱经沧桑的双眼不由得闪出了泪花。在接见之前,他本来早已考虑好见到主席之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第二句话又要说什么。此刻,当他真正和毛主席面面相对地站在一起时,过惕生却把这些该说的话统统忘掉了!他只是紧紧地握住毛主席的手,不知所措地跟着说起“好,好……”来!
  毛主席的嘴又动了几动,仿佛又说了几句话。过惕生明明看见了,却连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他太激动了。
二十五 全国冠军之路
  职业有了,家有了,社会地位有了……过去一无所有的过惕生,现在几乎什么都不缺了。于是,他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投入了事业。
  1955年至1956年中,过惕生先是与北上挑战的老对手刘怀战成平局。继而又夺取了北京市围棋比赛的冠军。由于吸取了日本现代布局理论的精华,他的棋艺进入了更高一层的境界。在1956年的整个春夏,人们常常看到过惕生手捧着一册吴清源的对局选,全神贯注地反复在棋盘上拆解变化。他钻研得是那样的入迷,不要说外人休想将他拉离棋盘半分,连肖先生喊他去吃饭,也要三请四邀,甚至非得用手指点戳他的脑壳,才能迫使他站起身来。
  “他是哪儿来的这股劲儿呵?”人们惊讶地望着过惕生,望着这位年近半百而又奋斗不息的“老少年”。
  1956年底,全国围棋表演赛在北京隆重开幕了。虽说是“表演赛”,但在实际上,这是中华民族有史以来第一次全国性的围棋比赛。即使光听听参加比赛的过惕生、刘怀、魏海鸿、金亚贤、陈藻藩等人的赫赫声名,恐怕也就不会有人再怀疑这次比赛是否具备足够的“权威性”和“代表性”了吧!
  赛场安排在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内。棋手们在屋里比赛,赛场外同时挂大棋盘为爱好者们进行解说。比赛途中,陈毅同志几次亲临赛场观战,给棋手们带来了中央领导的关怀和鼓励。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过惕生终于以全胜的优异成绩,第一次登上了全国冠军的宝座。多年来始终执掌中华棋坛牛耳的刘怀,这次以一分之差而屈居第二。
  1957年10月,全国第一次棋类锦标赛又拉开了战幕。比赛共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分区预赛,全国共有30个市以上单位派棋手参加。赛区分为沈阳、西安、武汉、上海四处。每个赛区的冠军和亚军有资格参加第二阶段的决赛。
  过惕生被划分在沈阳赛区。由于这个区里其他棋手的实力都不太强,他轻轻松松地就拿下了赛区的第一名。
  

  过惕生和他的夫人肖淑清及女儿
  同年11月初,第二阶段的决赛在上海开始。过惕生精神抖擞地投入了卫冕的战斗。这一次,他苦心钻研多年的现代棋艺理论,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和他交锋的棋手,往往布局还没结束就已吃了大亏。对方一着急,中盘作战时往往会强行挑起纠纷。谁知,在大局清楚,善于“借力打力”的过惕生面前,不但这类稍带无理成分的力战手法全然无效,过分勉强的挑战,甚至会使对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而输得更快!
  “北过”蝉联两届全国冠军,“南刘”岂甘落后!接下来,在1958和1959两年的全国围棋大赛中,“刘大将”重整旗鼓,再振军威。只见他施展出传家绝技,以凌厉的攻杀接连压倒群雄。他也连夺两届全国冠军。
  巧得很,过惕生这两年中所获得的名次,正和他拿冠军时刘怀所得的名次一模一样:即一次第二,一次第三。
  这样,在56至59年这四届全国赛中,“南刘”与“北过”恰好平分秋色,弈成了“和棋”。
  1960年,中国的棋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批中年和青年棋手冲上了第一线,改变了以往由白发苍苍的老翁们垄断棋坛的“清一色”状态。在这一年的全国棋赛中,32岁的黄永吉脱颖而出,一举夺下了全国冠军。而更使新闻界感到如获至宝的,是年仅16岁的陈祖德冲进了前三名。包括过惕生和刘怀在内的一大批国内名将都先后败在了这位新秀的手下。“南刘北过”的时代,开始动摇了。
  1960年以后,全国棋类大赛改成了每两年一次。
  1962年11月,过惕生驱车前往合肥。在故乡安徽,他最后一次参加全国比赛。
  据老一辈的棋手讲,1962年的全国比赛,是建国以来老中青三代棋手真正势均力敌的一次交锋!在此之后,年轻棋手们的水平迅速提高,很快就在比赛中超越过了棋坛的前辈。
  过惕生在第一阶段的预赛中出师不利,很快就输掉了两局。只要他再输一盘,恐怕就会失去参加决赛的资格了。赛场内外,人们都为过惕生悄悄地担着心!
  紧要关头,过惕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风度。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继续顽强战斗,一胜、两胜、连战连胜!终于,危机的阴影悄悄散去。
  决赛中,过惕生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无敌。在举足轻重的第五轮比赛时,他遇上了如旭日初升般的青年棋手陈祖德。比赛前,舆论界公认:这是一场夺魁之战!
  比赛开始了。过惕生持黑以现代流派的“二连星”起手。陈祖德却别出心裁地走一个“三三”和一个“高目”来与黑方对抗。
  战至中盘,过惕生抓住对方一处贪吃冒进的过失,巧妙而又果断地弃掉了边上五子,并利用“收气”,在中腹形成了广阔的黑色“海洋”!
  这是典型的“弃子取势”战术!
  一名棋手,如果没有开阔的心胸,没有高远的目光,没有精湛的功力,就绝对不敢在这么重要的“大胜负”中冒这种“千金一掷”的风险!
  “都丢了就赢了!”
  这是过惕生在开导他的学生们时使用最频繁的“口头语”之一。这话也许有点夸张?
  但是,在这个激动人心的关键时刻,过惕生的几个学生才真正弄懂了:在老师这句貌似“天书”一般难以理解的箴言之中,所蕴藏着的价值连城的艺术真谛!他们从此也走上了通往围棋胜境的光明大路。
  棋盘上,对局还在继续。过惕生弃子取势,进攻……开劫、点眼、杀棋……黑方的大军配置得当,进退自如,黑方的大军在不可阻挡地冲向胜利。
  晚上八点钟,陈祖德终于认输了。不过,最使这位年轻人感到震惊的却是过惕生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而不是棋盘上的一时失利。二十三年之后,陈祖德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谈到这盘棋时,对过先生仍旧满怀敬佩之情。
  11月7日,历时34天之久的62年全国围棋锦标赛降下了帷幕。55岁的过惕生在决赛中以11胜1败的优异成绩,再一次夺回了全国冠军。
  1962年是我国围棋事业兴旺发达的一年。就在这年年底,中国围棋协会隆重成立了。陈毅同志出任协会的第一任名誉主席。李梦华同志担任了协会主席。
  62年底,国家体委评定和公布了我国第一批段位棋手的名单。过惕生在最高一级的五段棋手名单中名列前茅。他终于实现了自己为之奋斗毕生的理想——他登上了中国棋坛的最高峰!
二十六 访日和引退
  火车隆隆,飞向北京,过惕生凯旋而归。但是,在这个人生最得意的时刻,他却隐隐约约地感到了内心的不安:“怎么全国冠军是我?怎么年轻人还没冲上来?我都快年满花甲了,还能有什么出息?”比赛之前,过惕生憋足了劲想和年轻人见个高低。现在桂冠在握,他却又想到了事业的前途。“怎么才能赶上日本呀!”
  列车渐渐地进入了广阔的华北平原,车速明显地加快了。窗外,天空、河流、树木、房屋……。一切都在飞快地倒退、倒退……。过惕生的思绪,也不知不觉地倒退回了近几年来的中日比赛……。
  往事如梦,回首犹惊!
  1960年,以濑越宪作名誉九段为首的日本围棋代表团初次访华。中国新老棋手全部上阵迎战。双方激斗30局,我方却只有两盘获胜!
  61年曲励起八段率队访华的那一次,结局更惨!堂堂中华棋坛,竟被一位区区不过五段的伊藤老太婆杀了个八进八出,人仰马翻!
  日本的围棋界是个什么样子,过惕生也亲身领教了。62年7月,他随李梦华同志率领的首次访日的中国围棋代表团访问了日本。
  日本舆论界对中国棋手非常友好。不过,他们是从开展两国文化交流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角度出发的。他们在评论中往往有意回避了两国棋手之间在水平上的巨大差距。
  日本之行,过惕生收获巨大。他彻底明白了日本的围棋为什么会繁荣兴盛。他也彻底看清了自己这一代棋手与日本专业高段棋手的巨大差距。难怪陈老总在聊天时常说:“要让孩子出来嘛,老棋手年纪大了,再赢也没什么意思了。”过惕生暗暗感叹,“围棋要想赶上日本,不培养出几个‘小吴清源’、‘小林海峰’来,那可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呵!”
  火车隆隆,飞向北京。过惕生左思右想,终于在凯旋而归的旅途中,果断地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为了围棋事业更美好的明天,退出一切比赛,全力投入理论研究和著述,全力去培养新一代接班人!
二十七 并非尾声
  1963年,退出了比赛,在国家队担任教练的过惕生从老朋友雷溥华那里,发现了一颗光辉灿烂的未来之星-聂卫平。他如获至宝地将小聂收入了自己的门下,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照料着这棵小苗茁壮成长。关于这一老一小的故事,限于篇幅,只好以后再专门介绍了。
  1964年以后,过惕生转入北京棋队任教练。北京的整整一代棋手,吴玉林、程晓流、谭炎午、常振明、张书泰……直到以后的马巍、穆小红、张文东等人,当年都曾聆听过这位棋坛前辈的谆谆教诲。外省市的棋手,如罗建文、沈果孙、杨晋华、江铸久,甚至连年方七岁的“天才少年”罗洗河,也统统可以算做是过惕生的学生。门下桃李如此灿烂,当代中国棋界,屈指可数。
  1977年以后,过惕生迎来了他一生中新的美好时光。政策落实了,职务又恢复了,围棋事业也一天天更兴旺发达了。几年来,过惕生撰写出版了好几本书:《围棋战理》、《古今围棋名局鉴赏》、《棋理与要诀》……如今,他正忙着整理出版古代名家施襄夏的《弈理指归》和《棋法口诀》等书。他正在和时间赛跑!
  79岁的过惕生还是北京市政协委员,北京棋协副主席,北京棋院副院长,《中国古代围棋丛书》编委会主任……他整天忙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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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发表于 2009-9-27 17:1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7 17:05 发表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二十三 有了温暖的家
  1953年,过惕生的原配妻子,多年来一直留在歙县老家的姚苹香,因患血吸虫病,经北京医院的名医救治无效而去世了。
  1955年,经热心的棋友介绍,过 ...

我心目中的王幼宸先生
 
 华以刚

  王幼宸先生是令人尊敬的围棋界老前辈。新中国第一代青年棋手的杰出代表陈祖德、吴淞笙等人,曾经得到过他手把手的指导。同时,王老也是曹志林、邱鑫和我等一大批棋手的恩师。
  在《超越自我》中,祖德对王老的形象是这样描写的:“和刘大将(指刘棣怀)胖胖的身躯相反,王老的体形就象一个惊叹号,干瘦而相当挺拔。……王老又是精悍的。他俩都精神饱满,但从体形来说,王老属于更长寿的类型。”
  我第一次见到王老,大约是在1963年。当时我才14岁,而王老已经71岁高龄了。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王老的头顶,虽然毛发无存,却油光闪亮,再配上他那清澈的目光,不折不扣地反映出充足的元气。
  后来我才听说,王老年轻时体质并不好,特别是二十几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吐过血,差一点早逝。度过了那次危机之后,王老下决心锻炼身体。几十年之后,王老居然给人越活越年轻的感觉。王老有好几条健身法。首先是安步当车,不管多么远的路,只要时间允许,肯定步行。他的步子不象悠悠然的散步,但也决不是赶路速度,以中等的常速,经常一走就是十几站路。其次是生活极其规律化。王老早睡早起,晚上九点多种至清晨四点多钟是日常的睡眠时间。王老一日三餐定时定量,从不吃零食。他的胃象钟表一样准确,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有一次上海市委召开一个大会,开到一半不见了王老踪影。刘棣怀先生看了看表笑道:“王老这时候离开,没有别的去处,他胃的闹钟响了。”此外,王老每天清早必练太极拳。讲到太极拳,吴淞笙是太极高手,曾得名师真传。据淞笙的看法,王老的太极拳虽然拳龄长,天天练,功夫却不随之成正比,王老的太极拳更象某种健身操。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不愁不见功效。
  王老锻炼身体的同时,也锻炼了自己的意志。而这种意志力用到下棋上,终于使王老经历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学棋过程。
  王老年轻时当过银行职员。银行的饭碗虽然稳定,但手头并不宽裕。旧社会下棋下“彩”,学棋又不可能免费,这就使这位爱棋青年不能全力投身于棋道,棋艺自然也就达不到当时的一流水平了。据说,顾水如、刘棣怀先生等人要让王老一先。解放后,王老被请进了上海市文史馆,生活有了保障。后来上海棋社成立,王老又成为其中之一员。外部条件越来越好了。就内因而言,王老60岁之后的身体条件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这使他足以承担高强度、大密度的围棋训练。五十年代他的棋艺突飞猛进,达到了个人的最高境界。这个境界也正是陈、吴时代之前的最高境界。《超越自我》中写道:“王老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一个人到六十高龄才杀出来,恐怕不能说他有多少天才了,但是他有多少意志力?”真是扼要的概括。
  王老跟我们小棋手讲起他的这些经历时,带有一种不想掩饰也难以掩饰的自豪感。
  “我这个棋么,是60岁开始长的。长棋么,不在年纪大小。”
  王老早年是在北京居住的,46岁开始移居上海,但仍然一口老北京腔。他特别喜欢说这个“么”字,而且口音不象一般的“么”,更象“咩”。王老平时话语不算多。一般要到复盘时兴致起来,才会插上这么一两句。他对后辈的主要指导方式是下棋。一丝不苟的王老,下起棋来更是全神贯注。他不抽烟,很少喝水,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在王老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警句之中,我最难忘的一句是:“下棋么,就是要凭力量。”这是王老的围棋观。王老认为,棋风尽管因人而异,但高手克敌制胜的法宝却是毫无例外的,那就是力量大。
  王老为人耿直。有一次,一名记者来采访。
  “请问,您长年不懈锻炼身体的动力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我怕死,我想活着呀!”
  记者语塞。他做不成文章了,真叫人同情。而作为王老来说,这一切是那么自然。为什么要编话呢。
  王老性情平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发脾气。我本人既没有受过他的训斥,也没有看到过他训斥我的小棋友。孩子们都愿意接近这位平易近人的长者。1971年王老曾来北京游玩。当时祖德、淞笙、汝南和我等七人正在北京第三通用机械厂当工人,算是给围棋“留种”。建文则是碰巧在京。听说王老来,我们都特别高兴,一致决定给王老开一个欢迎会,会场选在八面槽的山东饭店。晚餐会真叫人难以忘怀。八名晚辈自然少不得对老师问寒问暖,老师则对后生一片厚望。一老对八少,在一种近乎奇特的融融气氛中无拘无束地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回想起来,这是最后一次与王老同席……当时我忽地涌现出一个念头:王老永远是这么年轻,与他的桃李遍地,忘年之交众多也许有些关系吧?
  我最后一次看到王老时,他已经92岁高龄了。一天下午,我顺着上海旧式小楼的昏暗楼梯走上二楼时,只见楼梯旁边有一间屋子敞着门,里面有一位精神饱满、服饰整洁的老妇人正在切肉丝。
  “您是王幼宸先生夫人吧?我是他的学生,来看望他的。”
  “您贵姓?”
  “我姓华。”
  “哦,那准是华以刚吧。您稍坐,我去楼下叫他。”
  我早就听说夫人比王老年轻8岁。可是这般清晰的脑筋,踏实的脚步,叫人怎么会相信她也已84岁高龄了呢。看来,王老的健康长寿,还在很大程度上托了贤内助的福。
  不一会王老上来了。他跟我握手表示欢迎——他还记得我——但那是一双柔软无力的手。还有,往日那清亮的目光,消失到哪里去了呢?我心头微微发紧。
  “王老近来身体可好?”
  “我么——,走不了那么多路了。不过每天清早,还是走两站地,到街心公园活动活动。”
  王老话匣子一开,回忆起往事来。
  “今年么,我92岁。正好,北京住了46年,上海也46年。……哦,上海有好几个人到北京去了,陈祖德、吴淞笙、华以刚……”
  “你瞧,说着说着就糊涂了。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华以刚来看你吗?”
  夫人在一旁纠正。
  “他身体没什么毛病,但脑筋已经不好使了。”夫人对我说明。
  有关人类自身的生老病死,我虽知之甚少,但恩师将不久于人世,却是朗若白昼的了。
  3年之后,王老告别了人间。我因故未能作最后的送别,只能借此机会,再一次向地下的恩师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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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楼主| 发表于 2009-9-27 17:23 | 只看该作者
非常感谢reico先生提供大量资料,来得及时。算是给新中国成立60周年送上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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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7 17:24 | 只看该作者
这一系列一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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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发表于 2009-9-27 17:38 | 只看该作者
86年杂志共有6期,有的叫做“古今中外名人录”,有的叫做“人物志”。有一期是最年轻的名人,写林海峰的,没贴。最近看看围棋天地还有没有类似文章,有空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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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楼主| 发表于 2009-9-27 17:5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7 17:38 发表
86年杂志共有6期,有的叫做“古今中外名人录”,有的叫做“人物志”。有一期是最年轻的名人,写林海峰的,没贴。最近看看围棋天地还有没有类似文章,有空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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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楼主| 发表于 2009-9-27 18:00 | 只看该作者
我有三张照片,请大家看一下有不有与reico先生所上一样的。是关于金亚贤的

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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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楼主| 发表于 2009-9-27 19:50 | 只看该作者
 程晓流的一代大师过惕生写得很精彩。过惕生还一段事他没提到现补上

 棋社当年订阅了日本出版的全部围棋杂志,还用较多资金搜购了国内外的名谱。使
之在图书资料方面处于国内优势的地位。现在老人们还时时提起,过惕生在五十年代初
每夜打《棋道》上的谱至深夜的事。过老的棋中多少已融入日本围棋的理论,他的棋和
刘棣怀、金亚贤等典型中国传统棋风比,增加了以理行棋的色彩,有了柔中有刚、不战
屈人的意味。以至,终于在和刘棣怀的交锋中渐渐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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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发表于 2009-9-27 22:54 | 只看该作者
谨向AOB先生。大肥羊小师付

献上诚挚问候:


你们做。。。。

眼保健操了吗~~




[ 本帖最后由 先中后 于 2009-9-27 23: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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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发表于 2009-9-28 08:44 | 只看该作者
精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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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发表于 2009-9-28 10:3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aob 于 2009-9-27 19:50 发表
 程晓流的一代大师过惕生写得很精彩。过惕生还一段事他没提到现补上

 棋社当年订阅了日本出版的全部围棋杂志,还用较多资金搜购了国内外的名谱。使
之在图书资料方面处于国内优势的地位。现在老人们还时时提起 ...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一、围棋世家
  皖南歙县,山青水秀,鱼米丰饶。明清两代,这里涌现了大批的能工巧匠、名医学者、文人墨客。围棋在歙县亦是源远流长。明末的汪汉年,清初的程兰如,都是诞生于此地的一代国手。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国运棋运一起衰落。但在小小的歙县,方圆百里之内,却还能有一、二百名围棋爱好者。1907年2月12日,一代围棋大师过惕生,就诞生在这块土地上。由于那一天正好是除夕,他的父亲过铭轩顺口就给孩子起了个名字——过年。
  过铭轩本是前清监生,他因性情豪放,又看破朝廷腐败,故此一生无意于功名。为了维持生计,过铭轩在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古玩字画店,号曰“乾和”。店虽然开了,过铭轩却不怎么关心生意上的得失。十次中总有八九次,前来光临的顾客会看到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筹划着围棋盘上的“收支”!许多人嘲笑他不务正业。但明了内情的朋友们,却往往称赞他“家学渊源”。原来,过家的先祖就是明朝最伟大的棋手——过百龄。
  过铭轩尽管一天到晚沉浸在围棋里“自得其乐”,终究也不得不清醒过来:过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做父亲的忽然觉得:“儿子的名字不能再用了,天天过年怎么能行!”便把孩子抱去请教曾御笔点过“翰林”的老人许承尧。饱经沧桑的许承尧望着小过年那无忧无虑、天真娇憨的笑脸,心中深深感叹人世艰难,求生不易!于是这位老先生大笔一挥,在白纸上写下了“惕生”二字,交给了过铭轩。从此,“过年”变成了过惕生!
  7岁那年,小惕生开始在父亲兼教的私塾里念书了。私塾的教学方法很简单,无非是一念二背三抄写,答不出提问就打手心。小惕生对那些枯燥的“子曰诗云”毫无兴趣,凭着超群的记忆力,他早就把功课背得滚瓜烂熟了。每逢父亲不注意,他就溜出课堂。不是跑到隔壁花园去抓蚂蚁垒土山,就是在“天井”里爬树摘花。父亲深知儿子天赋极好,功课难他不住。于是,一旦把儿子“捉拿归案”,老先生就命令他面墙而立,再递过去一本《诗经》,让他从头到尾,一气念上五十遍!这,大概就是孩提时代的过惕生最害怕不过的“刑罚”了。
  得天独厚的美好环境,往往是儿童一生事业的摇篮。过家的住房,就在古玩店的后院。那棋子叮冬之声,怎能不叫被功课束缚得头昏眼花的孩子们砰然心动?惕生和哥哥旭初很快就对围棋入了迷。不久,做父亲的在教授“之乎者也”的同时,又担负起了指导“立点扳粘”的重任。
  千变万化的围棋艺术,其魅力远非单调说教的“四书五经”可比!一年之后,每当过铭轩下棋时,棋友们再也不许小兄弟俩在桌边观战了。因为大家早已领教过,这兄弟俩“支”起招来是何等的厉害!渐渐地,父亲也无力给儿子们讲棋了。哥哥旭初便拜皖南高手许甫廷为师。刚去时,许要让他三子。二年后,旭初便把差距缩小到“让先”。再往后,他便离开家乡,云游四方去了。
  惕生身体不好,只得孤单寂寞地呆在家里养病。幸亏家里存有许多棋谱,如《四子谱》、《仙机武库》、《兼山堂弈谱》、《弈理指归》、《桃花泉》等等,甚至还有一册日本高手丈和的对局集!这些书中印有的棋局,小惕生都统统在棋盘上摆了又摆,拼命想搞清楚其中的奥秘。可惜,这是一个他无力完成的课题。他只好拼命地死记硬背。
二、以棋谋生
  光阴荏苒,三四年过去了。小惕生的棋力与时俱长,歙县城内无敌手。在父亲的默许下,小惕生在古玩店里摆开了“车轮大阵”,往往杀得那些慕“神童”之名前来较量的成年人们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往后,小惕生居然能用棋挣点钱以帮补家用了。想和他对局的人先要押彩金,一盘棋少则四、五角,多则一、二元。小惕生输了,过铭轩如数双手奉送。不过凡遇有钱有势的人前来下棋时,过铭轩总是把儿子悄悄地叫到一边,吩咐他下一盘“应酬”棋。也就是要小惕生故意输掉,以增添对方脸上的光彩。可怜的孩子、如此小小年纪便被卷进了人生世故的漩涡!他不理解,他不满,他想消极抵抗。但是父命难违,小惕生纵有天大的委屈,最终也只好去“应酬”一番。
  17岁时,过惕生成了皖南地区首屈一指的高手。那一年,他不但连续击败了久负盛名的老将许甫廷,而且在经历了一番激烈搏杀之后,又击退了许甫廷那号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许石秋。
  那时候,过惕生的棋风正和他当年的性格一致:勇于进取、朝气蓬勃、攻势凌厉、一味扭杀。其长处是着法锋锐,计算精确。其“生吞活剥”古谱所导致的消化不良性“后遗症”是:棋形僵硬、地域感差、大局观差。过惕生自己在六十年后回忆起这一段往事来,依然感慨万分:“那时候只知道瞎杀!”当时的他,眼光和境界都还很低,还不可能认识到自身技术上的弱点。县城里的天地,毕竟是太狭小了!羽毛渐丰的年轻人并不满足于称霸乡里,他渴望能早日飞越这四面环绕的群山。
  19岁时,在父亲的命令下,过惕生与表妹结婚了。新婚之后,小夫妻俩的生活过得并不美满,为一点小矛盾而吵吵闹闹的事时有发生。家里人一心想用婚姻这道“枷锁”来束缚住这位不安分的年轻人。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过惕生更加向往那天外的围棋世界了!
  1926年秋天,旅居上海的旭初来信,说上海有许多技艺高超的棋手,叫惕生立即赶去上海与他们较量。收拾好简单的行装,过惕生离开了哭哭啼啼的妻子,告别了殷切叮咛的亲朋。他满怀雄心壮志,从此踏上了异乡的坎坷征程!
三、初到上海
  上海,在过惕生的眼目中是那么不可思议:高楼大厦、栉次鳞比;舞厅酒吧,光怪陆离……“花旗”舰,跑马厅……组成了“冒险家的乐园”;霓虹灯,大世界……难怪人称“东方的夜巴黎”……
  然而,初进十里洋场的过惕生,脚下的步子稳稳的,心中也没有任何幻想。他知道,艰苦的奋斗正在前边等待着他。他也明白,如果冲不破上海棋坛高手设下的重重“关卡”,他就只有返回家乡。“我一定要在这里站住脚!”年轻人不知多少遍地在口中喃喃自语。
  

法乃光
  法乃光插图
  按照哥哥写在信封上的地址,他找到了旭初的家。小小的“亭子间”里空无一人,唯有哥哥留下的一张纸条,上边写着因外出应酬,今晚不能回来,要惕生好好休息。过惕生放下行囊,目光四外一扫,立即断定哥哥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看来以下棋为生不易呀!”疲惫不堪的年轻人在进入梦乡前发出了叹息。
  大都市特有的嘈杂喧闹声,一清早就唤醒了沉睡的惕生。日上三竿了,哥哥却还不见回来。年轻人迫不及待地要找人决高低,他冒冒失失地走出了大门。
  过惕生在人如潮汐,车如流水的长街上走了五分钟,仍未见到有下棋的地方。过惕生开始责怪自己太粗心了,出门前应该先向邻居们问问路径。他也埋怨哥哥,信上不是说到处都有下棋的地方吗?
  无可奈何之中,他只好操着一口地道的皖南方言,开始问路。在横遭了不知多少回“白眼”之后,总算他运气好,居然在一条弄堂里撞见了茶馆招牌。呀,他听见屋子里呯呯啪啪的落子声了!就象是干渴已久的旅人遇见了清泉,他几大步跨进门去,险些要把棋盘棋子搂进怀里。
  年轻人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解开贴身的腰带。从里边取出二角钱交给堂倌。并一字一顿地“庄严宣布”:“我要找上海最好的棋手下棋。”也许是慑于年轻人的气势?也许是想出出这个外乡人的“洋相”?那堂倌一言不发,含着笑把他领到后屋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面前,介绍说:“这位老先生就是上海顶高明的吴祥麟。”
  呀,吴祥麟!就是那位号称大刀阔斧,杀力无双的吴祥麟吗?就是那位有资格代表中国棋界,屡次与东洋棋手交锋的吴祥麟吗?“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过惕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忘记了应有的礼节。初出茅庐就能遇到这位闻名已久的前辈,他满意、他兴奋,他别无所求了!
  此刻,吴祥麟可不那么满意,他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纹理粗糙的皮肤,呆滞发愣的目光,土里土气的衣服……他暗暗埋怨堂馆多事,怎么给他领来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
  吴祥麟毕竟不失高手风度,一声“请”,他率先坐到了棋盘边上。奇怪,年轻人虽然抓过了装黑子的棋盒,却只拿起一粒黑子放在棋盘右上角的星位,就垂下了手,并没有要吴祥麟“让”子的意思。吴祥麟不动声色,右手静静地把盘侧安放着的筹码翻了一个身。这是要求把“彩金”数目翻一番的表示。他要警告这位年轻人,要他知难而退。怎么,对方毫不犹豫地应战了?“大概是家里钱多得没地方放了吧?”吴祥麟一边暗暗嘀咕,一边拿起一枚白子放在子“小目”的位置上。他决定要在棋盘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年轻人。
  棋盘上的各个要点渐渐布满了棋子。不出吴祥麟所料,年轻人对于现代流行的日本式新布局中所蕴藏的奥秘不甚了了。刚刚交手二十几个回合,白方已夺回了“先手”,并开始领先。吴祥麟得意地呷了一口浓茶,左手轻轻捻着花白美髯、双眼半睁半闭,人似乎快要沉入梦乡了。
  

  青年时代的过惕生
  过惕生在苦苦思考。随着分分秒秒的消逝,他的头脑已从开始对局时那种极端亢奋的不正常状态中解脱出来。渐渐地恢复了冷静。进入中盘阶段后不久他,“呯”的一声,重重地将一枚黑子拍上棋盘,把白方的队伍拦腰分断成二截。面对挑战,吴祥麟毫不示弱。“中盘乱斗”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见他以攻为守”,也是“呯”的一声,将一枚白子打进了黑方薄弱的“扳三”。局面立刻变得复杂万分,一场混斗就此开始。
  又是三十多个回合过去了。吴祥麟依然保持着领先的局面。此刻,在其他桌上对弈的棋友们早已围拢来,把小小的后屋挤了个水泄不通。人们都在屏息静气地观望着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战。
  突然,过惕生大胆地置己方中腹薄弱的孤棋于不顾,在边上抢先“虎”了一着,确保住了一大片“实空”。决定胜负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最后在黑棋妙手的打击下,白方不但对围封锁线全局崩溃,连被左右分断的两块棋也都同时面临危险了。
  面对着棋盘上天翻地复般的大变化,众棋友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屋子里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
  吴祥麟还在长考。然而,多年来养成的实战“直感”告诉他:他已经输定了。他的全局战略已遭到彻底的破坏,再继续走下去,也只能延缓失败的到来而已。久思无策,吴祥麟的心中渐渐涌起一片苦涩:“真不该粗心大意,误中埋伏呀!”意外地,在苦涩之中他竟又体验出一股淡淡的清醇:“这个年轻人的棋力真不错,好好练练布局功夫,诺大的上海滩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下得赢他呢!”
  正当旁观的棋友们还在紧张地揣测局势优劣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吴祥麟起身认输了!
  一夜之间,过惕生的名字在上海棋坛传开!
  战胜吴祥麟,使过惕生在棋界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当时,在上海各界任职或远道来沪谋生的歙县人很多。听说过惕生为歙县人争了“面子”,老乡们心里当然也不胜快慰。于是就有人出面,请过惕生暂到“歙县旅沪同乡会”的客房中落脚,并挂了一个“围棋教师”的头衔,每月可以在同乡会支取二十八块光洋做生活费。这样,过惕生在经济来源方面,总算是有了一点保障。
  胸怀宽阔豪侠仗义的吴祥麟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热情帮助这位年轻人。在吴祥麟和哥哥旭初的安排介绍下,过惕生避开了险恶的是非之门,找到了真正志同道合的棋友。在1926年底至1927年初的那几个月中,他连续与当时上海棋界的各路名手如王子晏、陈藻藩、魏海鸿、张淡如、张静江等人轮番大战,居然胜多败少!
  但是,面对源源而来的胜利和赞扬,过惕生并不满足。他深知自己的功力尚浅,与名将交锋的获胜不过是一时得手,大半应归功于年轻人充沛的精力和顽强的斗志。生计初告安定之后,过惕生立即把明亮的目光转向了北方。
  他要继续出击!
  (待续)
  标题设计 法乃光
  

  1973年江铸久和哥哥等山西棋手来京向过惕生请教。这是他们在中山公园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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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发表于 2009-9-28 10:5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8 10:31 发表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一、围棋世家
  皖南歙县,山青水秀,鱼米丰饶。明清两代,这里涌现了大批的能工巧匠、名医学者、文人墨客。围棋在歙县亦是源远流长。明末的汪汉年,清初的程兰如,都是诞生于 ...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四、北平与顾水如
  北平,是当时的围棋中心。那里北洋执政段祺瑞嗜爱围棋,聚集着全国一流水平的高手,为老一辈中号称“白国手”的汪云峰,号称“黑国手”的伊跃卿,以及声名赫赫的顾水如、刘棣怀、金亚贤……还有络绎来访的东洋棋手。那里,在过惕生眼中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为了实现北上的愿望,过惕生四处告贷,终于在当时的歙县“旅沪同乡会”会长程霖生的帮助下,凑齐了路费。
  1927年4月,过惕生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北平古老的城门。
  如今的过惕生,与一年前那位莽莽撞撞地冲进上海的农村青年相比,早已判若两人了。
  确定好安身之处,过惕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又向办事处的职员问清了路径。他怀揣上海棋友们的介绍信,找到了顾水如的家,彬彬有礼地叩开了大门。
  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在介绍信中被称为“江南奇才”的年轻人之后,顾水如十分高兴。他本是浙江人,虽然多年客居北方,却无时不在怀念家乡的明山秀水,怀念亲人的袅袅吴音。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股“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热流冲上顾水如的心头。这位当年的“江东圣手”眼下是多么想和南来的客人“手谈”一局呀!
  他兴致勃勃地伸出了手,几乎就要将客人拉向棋盘了。突然,多年来寄人篱下养成的谨慎心下意识地发出了警号:“要是输给他怎么办?”顾水如的眼前,一下子闪过介绍信中列举的年轻人的赫赫战绩……他犹豫了。
  当时,顾水如是段公馆中的头号棋客,号称“天下无敌”。段祺瑞在围棋方面对他可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万一输给这个年轻人,那我的脸面……多年惨淡经营的基业……”
  想到利害关系,顾水如好象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凉水,兴致顿时消失了。刹那间,他灵机一动,已伸出去正停在半空中的手改成了招呼,他叫来了此刻正好在他家里屋“打谱”用功的翩翩少年——吴清源。
五、险胜吴清源
  过惕生当时绝没有想到,顾水如的一时谨慎,为他创造了千载良机:他和即将升起的棋坛旭日,未来的一代宗师吴清源交手了。这是中华棋坛上两位划时代的明星之间的第一次对弈,也是最后一次!
  当时13岁的吴清源,名义上虽然是顾水如的学生,但在棋力上,却早已和顾水如不相上下。他到底是个孩子,见到来了生人,便把羞怯的目光转向老师,意思是询问:“我和他应该怎么下?”顾水如略加思索,便用商量的口气对过惕生说道:“由他让你两子先下一盘看看,好不好?”过惕生大吃了一惊。尽管他在上海棋友处就早已听到过不少关于“神童”吴清源的传闻。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顾水如居然会郑重其事地提出,要这个稚齿未脱的毛孩子让自己两子!
  他差一点就要当场发作,转身走掉!
  终于,想到自己是初次登门拜访的客人,想到千里迢迢前来北平的艰辛,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不是说要“看看”吗?那好,就请在棋盘上“看”吧!过惕生一边漫声地应着“好,好……”一边坐到了棋盘旁。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运用“好,好……”来表示他对某些事物的不置可否态度!在以后几十年的漫长生涯中,这声驰名棋坛的“好,好……”,就成了他的口头禅。
  吴清源当时的棋艺水平要比过惕生高,这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但是,按照双方的实力,吴清源当时绝对“让不动”二子,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然而,双方一旦在棋盘上交手,棋力以外的因素就产生了作用:过惕生气恼、紧张。志在必得与畏缩怕输的不正常心理,影响了他水平的正常发挥。吴清源却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落子如飞,显得那么轻松自如!
  这盘棋持续了三个半小时之久。最后,过惕生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以半子之差的微弱优势险胜。在这遥远的异乡,他好歹总算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主人对如此“理想”的结果大为满意。
六、败兴而归
  回到住处,过惕生彻夜不眠。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安慰自己。他又羞又愧,大有“再无面目见江东父老”之感!“连小孩子都下不过,还怎么敢去找国手对阵?”他自责、自卑,他的心宛如刀割。
  其实,旁观者清。顾水如对过惕生的棋力暗暗地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年轻人在将来会是一个危险的对手!”顾水如暗暗告诫自己,“他现在虽然‘棋理’差一点,但有‘招’,有自己的想法。难怪在上海有那么多人败在他的手下!”
  故都北平的春天,烟柳弥漫,桃李纷飞……。壮丽的故宫、玲珑的团城、端庄的天坛,秀妍的白塔……。可惜,懊丧的过惕生对这些完全失去了兴趣。
  匆匆在北平逗留一个月,强烈的乡思和空虚的行囊从两方面同时向他发起了猛攻!“还是回去好好用功吧。”过惕生无精打采地踏上了归程。
  他临行前面对着雄伟的哈德门(即崇文门)暗暗宣誓:“苦修棋艺,打回北平!”
  顾水如默默地送走了这位身手不凡的年轻人。对过惕生,他既没有推荐,也没有挽留。他只是赠送了川资和几本棋书。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东道主的职责。但在年轻人离去之后,他还是有好几天都思绪不宁,茫然若失。
七、初闯汉口
  过惕生返沪之后,刚刚在“同乡会”里过了个把月的安生日子,就又被哥哥旭初拉出去“闯天下”了!
  原来,旭初前些时候结交了一位姓江的棋友,他的兄弟是专管盐务的省议员。最近,准备带一批人去湖北成立盐务公署办事处。姓江的大官看中了过氏兄弟的高超棋艺,便邀请他俩一起去汉口,并许下诺言:到了那儿一定开展围棋活动。
  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1927年7月,兄弟俩高高兴兴地登上了轮船,沿着浩浩荡荡的长江逆流而上了。
  

喜栋
  喜栋 插图
  谁知,刚到汉口没呆两天,风云突变。汪精卫在这里发动了反革命的“七·一五”政变!军警特务四出搜捕,到处杀人。武汉三镇顿时变得人心惶惶,秩序大乱。那姓江的家伙一看苗头不对,拔腿就溜,竟把过氏兄弟丢置一边!身居险地,两兄弟哪敢久留?他们连忙买好船票,星夜逃回上海。此刻,长江两岸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江轮超载量之大,几乎无法开航。兄弟俩来汉口时,船行逆水,船票每张只卖5元钱。等到他们回上海时,虽然是顺水,船票却已暴涨到每张50元了!
八、结交胡检汝
  1927至1937这十年,是过惕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也是最动荡的奔波岁月。他并非为了寻访棋友,切蹉棋艺,而是为了糊口谋生。这十年中,他几乎毫不停歇地往返于东南西北,足迹留遍了半个中国。天知道这无休止的奔波,夺去了他多少本该用来钻研棋艺的宝贵时间!身为棋手,他何尝不想坐下来好好摆棋呢?但是,他做不到。
  从汉口回到上海不久,过惕生幸运地结交了当时在铁路局任工程师的胡检汝,这是一个对他前半生事业具有很大影响的朋友。胡检汝不但是个棋迷,而且日文很好,曾和过旭初合译过日本名家濑越宪作著的《濑越围棋读本》。胡检汝家中收藏有大量的日本棋书。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
  他一头扎进了胡家的书房,如饥似渴地研究着来自日本列岛的棋书棋谱,贪婪地吸收蕴藏在书中的营养。特别是那册《濑越围棋读本》,更是被他反复地看了又看,翻了又翻。这部专门讲授现代围棋理论的著作,使过惕生闭塞的眼界为之一开。
  从此,和他对弈的棋手们,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在过惕生的身上渐渐地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似乎变得更加不可捉摸,更加难以对付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变了呢?过惕生心里很清楚,他的棋风变得日渐灵活起来了。
  这是十分可贵的进步。应该说,他已经站到了区别高手与低手的“起飞线”上。从今天的角度看来,当时的过惕生,正值大好年华,完全有条件冲出这条“起飞线”,直追吴清源而搏击九霄!
  但是,在苦难的中华大地上,生活担子实在太重了。他飞不起来!
九、“南华弈社”
  1928年春天,过惕生遭到了一次意外的打击:长期支持他的“歙县旅沪同乡会”会长程霖生,因做股票投机生意失败而宣告破产。“同乡会”随之烟消云散。过惕生从此断绝了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在生活重担的威压之下,过惕生被迫开始了他漫长的“茶馆生涯”。
  这年夏天,在上海西门路的一处角落里,“南华弈社”吹吹打打地开张了。所谓弈社,不过是个小小的茶室兼棋室。屋子里,半新不旧的桌子上铺放着七、八张色迹斑驳的纸棋盘。想下棋的人只要进屋来向主人交点钱,就可以边喝茶边下棋,在这里消磨整整的一天。
  过惕生是“弈社”的社长。他开这个小茶馆的本钱是借来的一笔高利贷款。提供房屋的则是当时一个颇有名气的官员叫许世英。过惕生所能凭靠的“股份”,惟有高超的棋艺和起早睡晚的辛劳。说穿了,他只不过是一名“高级”堂倌而已。
  茶馆太小,一年经营下来,靠白手起家的过惕生所得无几。但总算给他提供了较为安定的生活,并有了一个固定的下棋场所。为了谋生,他收取前来求教的“弱手”的礼金,也与前来挑战的各路“强豪”赌棋。过惕生很快发现靠这种行当,不可能提高棋艺。
  满怀雄心壮志的过惕生怎肯甘心就此沉沦,每逢更阑人寂,面对残月孤灯,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冲出这个“牢笼”!
十、雄心受挫
  1929年秋,天赐良机,过惕生意外地摆脱了“南华”事务的羁绊。当时正担任武汉铁路局局长的方智颖是个棋迷,他向过惕生发来了聘书,邀请他西上汉口,“共商围棋大计”。喜出望外的过惕生,捧着聘书的双手几乎颤抖起来。三天之后,他再次迎着江风,愉快地溯流直上了。
  有权有势的方智颖确实气度不凡!过惕生一到汉口,“中华围棋研究社”的金字招牌马上挂了出去。只见“研究社”门口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湖北各界社会名流,纷纷前来祝贺。过惕生身居“旋风”中心,整天四面应酬,八方奔走,讲棋,搞比赛……。
  谁料想,数月之后,风雷激荡,政局突变,南北军阀,恶斗再起。“中华围棋社”无力抵御这狂风暴雨,立即苞蕾散地。
  时势不由人,失望到了极点的过惕生无力回天。在追随宜昌地方法院一位姓许的“棋迷院长”做了一次短暂的宜昌之行后,他终于无路可走,只好两手空空地又回到了上海。
  光阴荏苒,1931年的夏天,过惕生在上海突然接到了棋友魏海鸿的来信,信中邀请他再度前往武汉开展围棋活动。
  “朋友们没有忘记我呀!”过惕生的心突然间加快了跳动的节奏。希望之火伴随他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我还要去闯一闯。”
  可是,冷酷的现实,再一次粉碎了他的梦想。这第三次去武汉,留在过惕生记忆里的,几乎是一连串的灾难!
  刚到武汉没几天,他已发觉情形不对,以前热衷于围棋的那批显贵们,左迁的左迁,下野的下野,现时在各个衙门里进进出出的人里,连半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也找不到。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过惕生的棋室依然门庭冷落,车马寥寥,老百姓求生尚不易,那有心思下棋,每到月终结算,靠下棋得来的那点微薄收入,往往连最低限度的生活也维持不了。过惕生一次又一次地沿江徘徊。面对那浩荡而去的苍茫逝水,过惕生深深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他生平以来初次怀疑:只靠单枪匹马,自己能不能在棋坛上干出一番事业?
  “屋漏偏遭连阴雨,船横又遇顶头风”。1932年秋,正当过惕生在武昌为衣食债务苦苦奔走的时候,他接到了从家乡传来的噩耗:父亲过铭轩因病去世了……老人临终之前虽然口不能言,却还挣扎着抬手摆出下棋的动作,牵挂着他那两个漂落异乡的儿子……。
  追想起从小就手把手教自己识字、教自己念书、教自己下棋的父亲,想起老人那时而慈祥,时而严厉的音容笑貌,过惕生百感交集,心如刀绞。他多么想立即赶回家乡,和即将入土的父亲见上最后一面呀!但是,生计艰难,债务缠身,山水阻隔,千里迢迢……过惕生无力奔丧尽孝,只有遥望东方,痛哭了一场。
  全凭着对围棋的热爱,年轻人这次在武汉苦撑了将近二年。父亲去世后不久,过惕生终于在疾病和贫困的夹攻之中倒下了。多亏有众棋友热心接济,他好歹总算回到了上海。心力交瘁的他,那一年虽然还不满26岁,却已过早地染了神经过敏症。此后,他不但自己绝口不谈在武汉的这一段岁月,对武汉敬而远之。甚至只要听到别人在谈话中提到“武汉”这两个字,他都会余悸未消地觉得头疼!
  “那第三次去真苦啊!”整整50年之后,过惕生在谈起当年那一段经历时,还是免不了屡屡发出感叹。
  


  过惕生和他的学生聂卫平、聂继波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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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发表于 2009-9-28 10:5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8 10:50 发表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四、北平与顾水如
  北平,是当时的围棋中心。那里北洋执政段祺瑞嗜爱围棋,聚集着全国一流水平的高手,为老一辈中号称“白国手”的汪云峰,号称“黑国手”的伊跃卿,以及声名 ...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十一“上海棋社”
  正当过惕生在南方东奔西走,四处失意之时,我国的北方棋坛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1928年,在军伐混战的隆隆炮声中左右了北京政局达十年之久的段祺瑞,终于被迫宣告下野。随后,许多长年依靠段公馆庇护和接济的棋手,也只得各自谋生:雷溥华闭门养病;刘棣怀飘零四方;崔云趾开起了茶馆;而身怀武术、中医和博弈三大绝技的金亚贤,一度竟流落到了毫不相干的颐和园票务处去任职。
  终于,连棋坛领袖顾水如也支撑不住了。1933年,他好歹总算是在那“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季节里,回到了江南故乡。
  刚一到上海,顾水如就从棋友们的口中了解到过惕生这几年来的经历,他听到了一连串的溢美之辞。过惕生这两年不光阅历大增,棋也大有长进了。”“过惕生现在要算上海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水如兄要是碰上他,可千万不能轻敌呀!”……若是放在过去,听到这类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顾水如少不得要与别人分辨一番。然而如今的他,却没有半分想开口争辨的心情。过惕生的崛起,不是早就在他预料之中吗?何况,他现在不也和过惕生一样,正面临着一个谋求生计的问题吗?他现在反而欣赏这年轻人的优点了:“这人忠厚,肯吃苦棋也下得漂亮,是个好帮手呵!”当顾水如与过惕生重逢时,立即伸出了友谊之手:“你我两人合开一个棋室如何?”
  初听之下,过惕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说和我吗?……”虽然反应迟钝的嘴唇一时还在嗫嚅之中,他那反应灵敏的脑海里,却立即浮现出昨天下午,他徒步跋涉两小时,从城市这一端赶往市郊那一头的狼狈情景:“就是为了陪那个“大亨”下两盘棋混一顿不用花钱的晚饭呵!”
  顾水如来得真及时呀!过惕生欣喜若狂。他一面连声“好,好……”不绝,一面紧紧地抓住对方的两只手使劲地摇晃着。这一次,他可是真心实意地为顾水如的建议叫好了!
  1933年5月,在中国围棋史上名声甚大的“上海棋社”,在吕班路(即今重庆路)上的渔阳里14号诞生了。顾水如拿出了多年积攒下的全部“家底”,又筹措了一部分现款,连家具一起租下了这栋三层木结构的小楼。他是棋社社长,又带着家眷,便理所当然地搬进了最高一层。过惕生和他心爱的学生宋温善一起住在底层。
  平时小楼的一、二层是棋客们日常对弈的场所,每层楼上,同时可以摆放十几盘棋。除了收取茶水费和租棋子的钱之外,顾水如和过惕生二人免不了要“迎击”各方来访的棋客。有时是“让子”,有时是“对下”。好在他俩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终归胜多负少,从中可以收取到一笔收入。
  过惕生的大部分“业余”时间,是与宋温善一起在棋盘上度过的。当时有“神童”之称的宋温善,是过惕生的第一个学生,也是一个很有传奇色彩的棋坛人物。关于他的才能,棋风,以及关于他来去匆匆的短暂生命,留下了许多有趣的传说。过惕生虽然是一手培养宋温善成长的老师,但对学生那超凡脱俗的奇想和那傲岸不羁的处世态度,依旧不时感到震惊:“哦,那个小孩古怪,怪很了……”感叹之后,过惕生又总是忘不了补充一句:“那个小孩厉害,他也是吴清源!”过惕生的眼光是准确的。两年之后,年仅16岁的宋温善竟然持白子战胜了老一代的国手汪云峰!一颗耀眼的新星即将在棋坛上升起,可惜,“七七事变”之后,年仅十九岁的宋温善在西走巴东三峡以避国难的途中,因意外的行舟纤绳崩断事故而不幸夭折。
十二客居“段公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度在南北军阀争权夺利的战争中沦为“落汤老鼠”的段棋瑞在十里洋场中将息数年,渐渐地又恢复了点元气。1934年,段公馆在上海重整旗鼓,再一次广召天下棋客。短短数月之后,国内新的围棋中心又在这里形成了。
  1935年初,在顾水如的介绍下,过惕生首次进入了段公馆。三分钟的高兴劲还没有过,他马上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复杂的新课题:得学学怎样和段棋瑞下棋!
  段祺瑞其人,对保护旧中国的围棋事业是有贡献的。但是,他的棋品极差。他死要面子,不管和谁对局,都要执白子,输了棋还要发牌气。和他下棋的那些门客都不能赢他。有一次,他看到儿子段宏业正在执黑子和某国手对弈。儿子的棋远远高出于老子之上,这一点段棋瑞十分清楚。于是,他大惑不解地走过去质问儿子:“你真糊涂、棋怎么越下越退步了?这个人的棋不行,我前两天‘让’他二子他都搪不住,你怎么被他拿了白棋?”周围的人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过惕生既然早就对段棋瑞的恶习有所耳闻,自然也就想预先做点准备。为此,他老老实实地向“内行”的顾水如请教。顾水如痛快地和盘托出:“老段脾气大,喜怒莫测,谁要敢在棋盘上给他难看,他随时可能翻脸。你和他下棋时千万小心,只能察颜观色,随机应变。”过惕生还心存幻想:“我是你先生亲自推荐上去的,老段无论如何总该给你留点面子吧?”顾水如连连摆手,说道:“我算得了什么……”于是,他给过惕生讲了这么一件事:
  1919年9月,日本围棋冠军本因坊秀哉应邀来华访问。当秀哉和段棋瑞下棋时,段仍想拿白棋。秀哉不肯,坚持必须让子。争到后来,段虽然被迫同意让子。却死抱着白棋不放,居然在棋盘上对角星处先放上了二颗白子,要黑方让白方二子,这真是天大的奇闻!对局前有人劝秀哉手下留情,秀哉不答应,说“回去不好交待”。结果秀哉连胜三局。同年11月,秀哉该回国了,临行前向北洋政府讨取原先说好付给的盘缠时,段棋瑞立即报复,给秀哉来了个闭门不见,无限期拖延。秀哉无奈,只好托人说合,再次约段对局,故意输棋给他。总算以此为代价,换得了三千块钱路费。
  对日本冠军,尚且如此,还有谁敢再来“太岁”头上动土?
  顾水如的告诫着实使过惕生心神不定了好几天,他反复权衡着胜和负的得失。赢吧,对方翻脸怎么办!输吧,又怕别人看不起自己。这好难下的第一盘“见面”棋呵!直等到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兴致勃勃的段棋瑞对面时,他咬紧牙关,做出了“要赢”的决定。只是,这盘棋是“对摆”,可不取多赢呵!过惕生战战兢兢,步步为营,故意在布局阶段放慢了“脚步”,把一些较为明显的“大场”送给了对方,造成自己实地大大不足的假象。趁段祺瑞高兴时,他利用“厚”的结构潜力,稳稳当当地进入了“官子”阶段,神不知鬼不觉地保持着微弱的优势。为了不致于多赢,过惕生拿出了计算大小“官子”的全部本领!这里有棋应该晚点下,那处较大必须留给对方走!最后,他仅以一子之差获胜。算他走运,段祺瑞那天心情好,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东指西点假充内行,称赞过惕生的棋技外柔内刚,临危不惧,有大将风度!从此,过惕生正式成了段公馆的座上宾客。
  在以后一年多的日子里,过惕生的物质生活条件大有改善。每月月初,他可以享受段公馆款待客座棋手的待遇:领取光洋40元。赶上四时八节,多少还能拿到一点赏金。在这期间,他和海内各方强手的切磋交流也是频繁的,眼界和棋技都有较大的提高。唯一使他感到不满和分心的,是公馆内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和由此而来的精神上的紧张。顾水如这样的棋坛盟主,有一次竟故意赌下大“东道”,让段棋瑞授他二子,决战三局。结果顾竟以一比二败北。1934年。曾被日本人称誉为“中国棋坛实力第一人者”的大国手汪云峰,为了得到段祺瑞的青睐和赏赐,竟然特地从北平跑到上海,让段授他三子!连下两局,一胜一败。段棋瑞喜出望外,立即丢下了1000块钱“答谢”!堂堂的一代国手混到了如此地步,中国的围棋事业还有何希望可言!
  过惕生空有慕鸿鹄高翔之心胸,惜无奋飞九天之羽翼。他须保住来之不易的饭碗,他又须珍惜和高手对局的机会。于是,他学会了用谦和抵御“贵人”们的专横,用沉默回敬“同行”们的倾轧。当他的棋风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气势宏伟之时,他的为人处世却一天比一天更趋近于明哲保身之道了。
  国运衰亡,棋运安能长久?1936年,随着段棋瑞的死,上海棋坛也奄奄一息。过惕生断然决定再度北上。
十三重振“四宜轩”
  1936年秋天,一列运送段祺瑞灵枢的专车驰向北平。在车厢角落里悬挂的小马灯下面,不断起伏跳动的微弱光茫,照亮了过惕生那盘膝静坐的身影。和弥漫四周的那些凄凉感伤之气毫不相干。此刻,他的心灵深处竟是一片平和宁静,甚至还带有几分庆幸:不花钱就能坐火车可是难得的运气,这大概是在人世间最后一次沾老段的光了……。
  雄伟的哈德门又一次矗立在他的面前。几位北派名手——金亚贤、雷溥华、崔云趾热情欢迎他到来。谁愿意眼看棋坛总是一盘散沙?谁不想恢复北平昔日的盛况呢?
  过惕生为站稳脚跟,他东筹西措,首先以个人名义借来了200块钱。其次,他以这200块钱为资本,盘下了原由崔云趾经营的位于中山公园内的“四宜轩”茶馆。
  这是一步险棋,大有破斧沉舟之气概!投资如此之大,今后经营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他顾不上这么许多了,他此刻就象“押宝”一样,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押”在了事业上。
  


  “四宜轩”地方不大,正房只有一间,仅仅能放下十盘棋,收入自然也有限。当时的茶馆大多凭借棋手“赌彩”之后“抽头”来获取赢利。“赌彩”的方式大约有两种:”种叫一“盘彩”,就是以一盘棋的胜负来决定输赢。这种茶馆不收门票,棋手自找对手下棋。每下一盘,无论输赢,双方都得交出一定比例的钱给茶馆掌柜,这就叫“抽头”。比如说,一局棋的“彩金”定为二角钱,“抽头”定为一成。那么终局之后,输家要交出两角钱来,茶馆收入二分,赢家实得一角八分。另一种所谓的“子彩”,就是茶馆不管棋手之间下多少盘棋,只管进门时收取固定的门票钱。两棋手互相之间可以在对局前临时约定“彩金”数额,当时一般都以每盘棋所输的子数为准。例如每输一子算输一个铜子,或是算输一分钱。
  这两种“赌彩”方式各有特点。一般来说,采用“盘彩”方式的人大多为过“棋瘾”而来,这类棋手落子飞快不说,棋盘上还经常呈现出你死我活的剧烈扭杀局面,反正输一目是输,输一万目也是输,实在看局势不行了,拂乱棋子再来一盘就是。采用“子彩”方式的人可就不同了,绝大多数都是“稳健型”的,每下一子都得反复权衡轻重,考虑半天。即使有一方棋已输定了那也无关紧要,两个人还是同样精打细算地照收小“官子”不误。反正每多占一个“单官”就多得一分钱。
  茶馆主人的性格,往往是决定茶馆采用哪种“赌彩”方式的重要因素。比方说,崔云趾小心谨慎,擅长精打细算。于是,在他先后经营的“三义轩”和酒醋局、火神庙等茶馆里,都实行的是“盘彩”制度。为此,崔还雇用了一个在当时棋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贾鹤龄来做他的账房先生。在他的茶馆里,棋手永远无须耽心对方会赖账——原来,每逢一局结束之时,全茶馆的人都会在哗哗啦啦的收棋子声中听到,赢棋的一方像斗胜了的公鸡一样引吭高歌:“贾先生,我又赢了一盘,您给记下了!”紧接着,柜台上也会发出祝贺般的呼应:“好了您哪,给您记下了,李先生今儿个赢了三盘啦!”下一次,李先生的对手赢了棋,自然也将如法炮制,嗓门兴许还会更大呢!
  过惕生天性豪放,在“四宜轩”采用的是收门票的办法。每位客人只进门时交两角钱即可边喝茶边下棋,就算从早下到月亮当头也不必另外交钱。这可是够便宜的了。要知道在三十年代里,进中山公园本身的门票都要四角钱呢!幸亏“四宜轩”房租不贵,每月只须交20块钱。过惕生又花20块钱一月雇了一名茶房,10块钱一月雇了一名厨工兼杂役,除去他自己的生活开销,总算苍天保佐,他的小生意多少给他增添了一点积蓄。
  钱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在过惕生的积极奔走与大声疾呼下,围棋渐渐引起了社会上的注意,各方的支持也源源而来。甚至连多年争吵不休的棋坛强豪们,暂时也都绝弃前嫌,同舟共济了。1937年初,以新开张营运的“四宜轩”为主要阵地,名震一时的“北平围棋会”顺利成立。这一次,即使不动“刀兵”,北方地区的棋坛盟主宝座,也几乎是非过惕生而莫属了。
  看到自己的一番心血终于有了收获,过惕生欣喜若狂。在“北平围棋会”成立的那天晚上,他多少年来第一次无忧无虑地痛饮佳醪直入醉乡!在酣畅的甜蜜的朦胧中,他做了一个美妙的梦:小小的“四宜轩”变成了气派豪华的双层小洋楼,在一层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上百名国内好手正在紧张地争夺冠军桂冠。而他自己却挥舞着一本施襄夏的《弈理指归》,正与身穿和服、斜倚在二楼窗口的吴清源争论着旧布局与新布局的得失……多好的梦呵!可惜,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阴霾可怖的东北天边,挟雷带电的“不测风云”正在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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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8 10:56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8 10:54 发表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十一“上海棋社”
  正当过惕生在南方东奔西走,四处失意之时,我国的北方棋坛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1928年,在军伐混战的隆隆炮声中左右了北京政局达十年之久的段祺瑞,终于被 ...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十四、千里南逃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了。北平沦入敌手。过惕生被这突然降临的民族灾难惊呆了。好几天后,他才如梦方醒般地想到了何去何从的问题。
  是中华男儿,怎堪忍受异族铁蹄的践踏!过惕生虽然文不足草檄讨逆,武不能请缨杀敌,但他深明大义:“我是中国人,宁可死也不能给东洋鬼子下棋!”逃吧,冒再大风险,也要逃回老家去。
  悄悄地交代了“四宜轩”的善后事宜。匆匆地变卖了身边唯一值钱的传家瑰宝——黄宾虹山水长卷。在那兵荒马乱的年头,这件艺术品只换回了30块光洋。就带着这么一点钱,过惕生和哥哥旭初在一个细雨飘飞的清晨,双双逃出了北平。
  过惕生他们刚一出城,就遭到了日本哨兵的严厉盘查。他们俩一没有通行证,二又是南方人口音,很快就引起了日军士兵的怀疑。面对明晃晃的刺刀,眼看兄弟俩就要被捕。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虽不擅长于言辞但思路敏捷的过惕生,赶快解开小小的随身包裹,从一摞即便是逃荒要饭也不肯轻易丢弃的棋书中,抽出一本日本棋院出版的“棋道”杂志摇晃起来。立时,哥哥旭初也想起自己还学过两句日语,也就连说带比划地向那正走过来查问哨兵出了什么事的日军小队长咕噜过去。这一着还真灵验,那小队长的目光刚刚接触到“棋道”杂志的封面,脸上立即泛起了笑容,刚才那一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表情也随即消逝。只见他一把从当兵的手中抓过了那本杂志,一边翻看着一边生硬地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旭初又是一阵连说带比划:“我俩是棋手,和别人约好了出去下棋。”听说是棋手,那小队长好奇心上来了:“你的,棋的,段位的有?”
  旭初看他那样子象是个围棋爱好者,胆子不觉壮了起来,心想:“索性唬他一唬也好。”就说:自己和日本名手桥本宇太郎下过棋,是三段水平,这“棋道”就是桥本从日本寄来的。那日本人听了这番话竟信以为真,肃然起敬地“咔”的一个立正:“我是冈山县的木村,是业余一级。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接着,他又对过氏兄弟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吴清源先生,中国的这个,了不起。我的,大大的佩服。”闲扯一阵之后,木村小队长不但亲自将过氏兄弟送出了哨卡,还特地开了一张“临时通行证”给他们。凭这张护身符通过了北平城外一十七道关卡。
  一路上,兄弟俩见到荒郊野地里,到处都横七竖八地丢弃着被日军野蛮杀害的中国人尸体。目睹惨景,追思险境,过氏兄弟后怕不已。
  好不容易,兄弟俩总算捱到了天津,找到了旧日的棋友——段祺瑞的大儿子段宏业。听了他俩准备回南方去的计划,段宏业很不放心他一再劝兄弟俩留下,说只要和他在一起,保证不会有日本人来找麻烦。段宏业自以为对朋友够帮忙的了。他哪里想得到,他这一番“好意”完全起了相反的作用。当晚,过氏兄弟悄悄合计一番,觉得要想躲开日军的魔爪,不但要逃,还非得快逃不可!为了防止段宏业挽留而节外生枝,兄弟俩索性来了个不辞而别。第二天一早,他们头顶星光便赶到了塘沽码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了去烟台的客轮。然后经青岛,过济南,千里跋涉,历尽艰辛,终于回到了老家徽州。一路上,他们不但饱受寒霜,数度断炊,还遇上了日军飞机的轰炸……津浦路沿线,成千上万的难民携老扶幼,蜂拥南逃。饥饿、干渴、空袭、抢劫……每天都不知要夺走多少人的生命。这一片用火与血交织而成的亡国惨景,将过惕生从振兴国技的美梦中震醒了!
十五、避难江西
  说来可笑,当初在北平城外帮了过氏兄弟大忙的那本“棋道”,在徽州却险些断送了他俩的性命。船到小城,当地的军警对北方来的难民严加诘问,如临大敌。生怕其中混有日本人的奸细。在搜捡行囊中,他们发现了那本日文杂志,顿时如获至宝。过氏兄弟尚且来不及分说,人已被带到了当地的警备司令部。这一次,解救了他们的是当时在国民党第三战区任总监部副总监的缪启贤。深爱围棋的缪启贤早就听说皖南国手“徽州二过”。这次,当他意外地从手下人报上来请功的“间谍嫌疑犯”名单上发现了过氏兄弟的大名时,他立即大怒,拍着桌子将无能的侦缉处长大骂了一顿,严令他即刻放人。
  从此,过惕生就留在了三战区,缪启贤还“破格任命”他为总监部“上尉预备员”。不久,另一国手刘棣怀在重庆组建成立了“中国围棋总会”。于是,三战区的另一个棋迷、参谋长邹文华也在三战区的公署所在地上饶,挂起了“中国围棋总会江西分会”的牌子,过惕生担任了分会指导员。1940年,过的老朋友胡检汝调到三战区任战区粮食管理处长,邀请过惕生与他同驻泰和。当时,在三战区内,有一大批爱好下棋的军官。
  初到江西,过惕生还对国民党政府抱有幻想。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中央军”很快就会大举反攻上。但是,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他的希望并没有实现。他每天唯一的作为,就是无休止地陪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下棋。整天地下呀下呀。过惕生开始痛恨起把他牢牢地关锁在江西的这座“金色鸟笼”来。
  但是,为了生活,过惕生只能每天痛苦地继续在周围那险恶虚伪的环境中周旋,他不敢随便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在江西,他目睹了名棋手郭同甫,怎样因不善于“掌握分寸”而遭到“要人”的无情报复。
  郭同甫的棋风全学中国古谱的路子,往往布局伊始便大杀大砍。他的性格也和他的棋风差不多,刚直勇猛,宁折不弯。那一次,郭在和当时的国民党江西省主席熊式辉对局中,以为同对方混熟了,随便点没关系,一时忘记了控制自己。直等到他妙手频发,连扳带断地杀得对方几乎满盘崩溃之时,他才想起来抬头看看对方的脸色。这一望之下,郭同甫顿时惊出了满身冷汗!只见对方饱含杀气的目光并没对着棋盘,而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看呢!熊式辉“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便起身拂袖而去。从那以后,郭同甫连续几次在大街上遭到流氓的敲榨和痛打。他知道祸从何方来,最后唯有逃走避祸。
  身逢乱世,过惕生除了以棋谋生,别无其他选择。胸中再有多少不平,也只有忍耐。就这样,他在江西一直呆到抗战胜利。
十六、力克“刘大将”
  猖狂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终于投降了!1945年底,过惕生满面春风地重新返回了上海。在此,他与顾水如再度携手合作,在淞山路“徽宁小学”打出了“中国围棋会上海分会”的牌子。人近中年的过惕生,是多么渴望着能看到一个繁荣昌盛的新棋坛,多么希望能从此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呵!不幸,内战的隆隆炮声,再一次震碎了他的幻想。过惕生灰心已极,他从此闭口不谈时事,不问政治,一头钻进了棋书棋谱。在这个时期,人们看到了一个对外界事务漠不关心,但棋艺水平却突飞猛进的过惕生。
  1948年下半年,过惕生在和刘棣怀的六局升降决斗中,从被让“先相先”起步,最后以3胜1和2负的战绩告捷。这一胜利表明他终于达到了当时中国围棋的最高水平。
  年长于过惕生十岁的刘棣怀,是当时国内公认的棋坛霸主。鉴于他的棋风刚强激烈,大刀阔斧,所向无敌,故此人称“刘大将”。虽然他在技术上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过于自信,过于“恋子”,棋形重滞,常常造成靠“耍大块”定胜负的苦战局面。但由于他的中盘战斗力在当时国内无与伦比,所以,绝大多数棋手在围攻他的孤子时不但极少得手,一个算不准,往往还会被他溃围而出,自己反成败局。
  过惕生的棋风此时已与我国的古棋风有所改变。他的技术特点是布局步调快,落子轻灵多变,棋形完美,注重中腹形势,全局观念好。此外,声东击西,缠绕攻击,弃子取势,借劫生波等等手段,也是他经常运用的拿手好戏。总之,从棋风来看,他和刘棣怀正是格调完全相反的两位棋手:一个讲究棋理,一个注重实战;一个推崇布局,一个依靠中盘。
  单看6局棋的结果,过惕生似乎领先有限。但通观6局棋的内容,高手们看出过惕生占据了压倒优势。过惕生输掉的两局都有胜机,他赢到的三局确是精采!
  最为人们赞叹不已的是过惕生执黑的第三局:他先让对方抢去角地,不惜花费两个“后手”构成坚强的外势。而当对方自恃中盘“力大”前来侵削时,只见过惕生根本不在下方予以置理,而是先向对方相邻的“大飞角”靠压了几下之后,突然在九路线上凌空一“镇”,气势万钧地夺取了全局最有效的制高点。此后,“刘大将”虽然左冲右突,孤子经一番苦战后夺路而出。但黑方借攻击之便,早已在全局构成了不可动摇的胜势。
  这局棋堪称是凝聚着过惕生半生心血的辉煌大作!
  《棋经》有云:“高者在腹”。过惕生在这次重要对抗中,有意识地以中腹势力和全局均衡为武器。单以居高临下的“镇”而言,6局棋中,过惕生就曾先后运用过五次之多。其中一次是试探应手,两次是以攻为守,两次是先制攻击,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观战的人们为此而大开眼界:“原来棋也能这么下……”连刘棣怀对此也深为叹服。一向自信执拗的他,受过惕生的影响,居然在决定胜负的第六局中,抢在对方的前面,连续在布局中两度用“镇”……。
  过惕生这次取胜意义重大,它标志着中国围棋从此即将脱离古谱中单纯重视扭杀而不问全局的狭窄轨道,标志着一种先进而合理的围棋理论即将走向全国。
十七、“悬彩”风波
  解放前夕,由于政局动荡,物价飞涨,过惕生尽管已确立了他在棋坛的主将地位,生活却依然过得捉襟见肘,清苦万状。通过“盘上应酬”,他虽然多少能够得到一点有钱人的施舍,但是,他主要的日常开销,还非得依靠那毫无保障的“让子”赌彩与“对子”、“悬彩”不可!
  所谓“悬彩”,就是由看棋的有钱人们拿出一笔钱做为赏金,两个对局的棋手,谁赢了谁就把这笔钱拿走。由于赏金的数目往往要超过棋手几个月的收入,即使是平时私交再好的棋手,只要一旦在“悬彩”中相遇,都会拿出看家本领全力拼杀。
  

  “悬彩”发展到后来,其规模渐渐地变大了起来。先是“彩金”数额激增。最后,竟然变成了“悬彩”加“赌彩”,即对局胜利的一方,不但要拿去“彩金”,而且要根据对手所输差额的多少,收取对手被迫交纳的“罚金”。
  1948年,一个并不怎么懂棋的阔佬——国民党江苏省财政厅厅长赵棣华在上海“悬彩”,他指名要过惕生和后起之秀——当时号称“白袍小将”的董文渊对局。这次不但“彩金”数额巨大,而且规定,输棋的一方除要交给胜方10块大洋的“固定罚金”之外,还必须按所输的子数另交罚金,每输一子,罚交大洋两块!
  会下棋的人都知道:棋无定法,水无常形。一旦双方在盘上扭杀起来,大块棋随时都可能被对方“杀死”。“悬彩”中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输棋的一方立刻就得倾家荡产呵!
  有钱人高兴了。他们象闻到了血腥气息的鲨鱼一般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他们要看一场真正够“刺激”的生死搏斗!不仅如此,这些“小鲨鱼”们还从旁推波助澜,搞起了“帮彩”!随着他们纷纷把各自的钱或是押在过惕生身上,或是押在董文渊一边,这场“悬彩”赌博的规模越来越大了。
  过惕生和董文渊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当官的一句话就是命令,谁敢不来?这场被迫参加的赌博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简直关系到身家性命呀!下这种棋之前,棋手先得去医院一趟,查查神经是否健全,心跳是否规律,血压是否正常。这已经不是下棋了,这是玩命!
  终于,在即将对局的前夕,董文渊支持不住了。他托人悄悄地找到过惕生,可怜巴巴地提出:“董先生情愿明天这盘棋输给过先生。只求对局之后,过先生能把他明里输给您的钱,暗暗地再退还给他。”再也不用一句多余的话,过惕生立刻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其实,这两三天来,他还不是同样在承受着那吉凶莫测的痛苦煎熬?
  第二天,一场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如期“公演”了。“演员”过惕生和董文渊虽然都“完美”地进入了角色,但是,两个人的内心深处,却都在无声地暗暗哭泣。
  旧社会棋手的生活呵,真如一场难以形容的悲剧!在那一片仿佛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过惕生凭仗着围棋艺术那一点微弱的光芒,苦苦地仿徨、探寻、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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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8 10:5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8 10:56 发表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十四、千里南逃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了。北平沦入敌手。过惕生被这突然降临的民族灾难惊呆了。好几天后,他才如梦方醒般地想到了何去何从的问题。
  是中华男儿,怎 ...


一代国手
——忆顾水如老师
 
 陈祖德

  在我国漫长的围棋史上,有一代又一代的国手。有的至今还享有盛名,而有的已鲜为人知,甚至几乎不为人知。那些享有盛名的,有的是因为他们棋艺高超,而有的却是因为他们生长在国运兴盛棋运也盛的年代。春秋时期,孔、孟之道为人们所推崇,也给数千年的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孟子在《子告》中以一个学围棋的故事来阐明应如何正确对待学习的态度,使得春秋战国时期的围棋国手弈秋至今仍为人们所熟知。他的水平究竟如何,恐怕今天谁也不知。但由于弈秋所处的时代是中国文化崛起的时代,因此他的名字得以流传至今。
  同样,唐朝围棋国手顾师言的棋艺也是后人所无法了解的。但盛唐时期文化发达,蔡鹗的一篇《杜阳杂编》生动地描绘了顾师言与日本王子的对局,于是顾师言的名字以及“三十三手镇神头”的棋局至今常被传颂。
  清初康熙、乾隆年间,国运很盛,围棋高手大量涌现。其中最著名的国手如范西屏、施襄夏和黄龙士等人。他们的棋艺即使在今天看来还令人倾倒。加之当时文化发达,高手们的对局被印制了大量的棋谱。这些棋谱不但在今天,我想在今后很长的历史时期中都将被人们所重视。
  然而,清朝后期至新中国成立前,国运日趋衰败,围棋的水平也不断下降。我国的第一流围棋高手遇上东瀛职业棋士,水平要相差二至三子。唉,生长在国运衰败的年代,再有本事的人也是无奈呵!然而即便如此,我国的棋坛上还是有那么几位具有才华,并对祖国的围棋事业作出贡献的国手,是颇值得人们敬仰和怀念的。我的老师顾水如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围棋界很多人都知道“南刘北过”,即南方刘棣怀和北方过惕生。殊不知“南刘北过”是由“南刘北顾”演变而来的。顾水如先生三十岁左右在北京,那时他已是国内最高水平的棋手。刘棣怀先生坐镇江南。这两位棋界巨匠在那个时代棋艺最精、名望最高,一南一北,分庭抗礼。后来顾水如先生来到上海,安徽的过惕生却来到北京,代替了顾水如先生的位置,于是就成为“南刘北过”。碰巧的是对于上海人来说“顾”和“过”的发音完全相同,因此其演变就很为自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居然“南刘北顾”逐渐被人淡忘。
  顾先生的老家是江浙交界的枫泾镇,棋风很盛。顾先生的一家,包括父母和几个哥哥都是围棋爱好者。顾先生从九岁开始先学象棋,随后又学围棋。顾先生年幼时个性急躁,沉不住气,与几个哥哥下围棋,只输不赢。他的母亲就耐心地启发他,给他讲了很多围棋故事,使他逐渐懂得下围棋要细致、镇静,要有全局规划。顾先生认为他的母亲是个围棋教育家,既会传授棋艺,又善于培养良好的思想修养。
  顾先生十六、七岁时,已在围棋界崭露头角。他在上海曾向围棋界的一些先辈如无锡范楚卿、合肥张乐山、江都王燕卿等学习棋艺,又和当时的国手王云岚、伊耀卿交过锋。1909年,顾先生十八岁。《时报》的主人狄平子邀顾先生去该报主编围棋栏。此报遍及全国,每日连载围棋,对推动围棋起了不少作用。
  后来顾先生到了北京,那时顾先生已是最有名望的国手。在北京,顾先生常被反动军阀段祺瑞召去下棋。段棋瑞棋艺并不高明,但却酷爱下棋,且自以为是,仗着他的地位,他只能赢,不能输。当时国内凡有名望的棋手多被他召去对弈,又都知道他非“赢”不可,于是对弈的结果总是他获胜。顾先生为人清高,他平时最反感唯唯诺诺。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冒犯那位军阀。段祺瑞胜了国手,当然尤其高兴,于是赏赐得也较多。顾先生青年时代赴日本学围棋,据说也是由于段祺瑞的帮助。陈毅同志曾说过:“段祺瑞干了很多坏事,但对围棋还干了点好事。”真是功过分明,尽管过比功要大不知多少倍。
  顾先生二十四岁那年东渡扶桑学围棋,在日本学了两年,对他影响很大。在日本不但棋艺更为精进,而且结识了不少日本围棋界人士,尤其是和濑越宪作先生结成了知交。
  顾先生在日本受到了现代棋理的熏陶,使他的棋艺风格与一般中国棋手有明显的区别。特别在布局和形势判断等方面,的确技高一筹。他下的棋不用蛮力,尽量符合棋理,使人感到自然、清晰、明快。顾先生的风格是典型的日本现代风格,在当时中国的围棋界,这是很突出的,犹如鹤立鸡群。也正因为如此,助长了顾先生的优越感。他认为在中国,即使再高明的棋手,包括刘棣怀先生等,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在和爱好者下指导棋时,顾先生经常这么问:“刘大将(刘棣怀先生的外号)让你几子?”对方如答三子,则顾先生必然要他放上四子;对方如说四子,则顾先生无疑会让他放上五子,在这方面也要体现出他的高人一筹。奇怪的是,顾先生下指导棋尽管比刘棣怀先生多让一子,但他老是获胜。我想,也许是顾先生的棋较轻灵,善于变化腾挪。而且由于他在日本学过两年,见识广、招法多,这就使下手的一方捉摸不透,难以招架。人的优点和缺点往往很难分割开,一个突出的优点往往会伴随着一个明显的缺点。顾先生是个个性很强的人,他处处都要高人一头,也是不奇怪的。
  顾先生对于围棋事业的贡献,我认为有着更重要的一方面,那就是他对下一代的热心培养。顾先生非常想把棋艺传授给自己的孩子,并且也着实下了番功夫。遗憾的是并非天下每个人都具有下好棋的素质。尽管顾先生是位出色的老师,也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这是他的一大憾事。说也奇怪,古今中外,凡是围棋名家的后代,简直无一人能象他们的父辈那样在围棋方面有造就。虽然有不少名手和顾先生一样对其子女抱有希望并作过努力,但其结果也都和顾先生大同小异。
  顾先生对会下围棋的小孩都很喜欢,都愿意教上几着。向顾先生讨教过棋艺的年轻人我想是难以计数的。但真正被他收作学生的只有两人,第一个是吴清源,第二个就是我。
  1922年,顾先生31岁时,北京的西单有一个棋室叫做海丰轩,是顾先生常到之地。一天顾先生来到海丰轩,看到有一九龄孩童跟一老者在对弈。孩童虽小,却下得头头是道,一副雄才伟略的样子。老者在孩童的凌厉攻势下支撑不住,败下阵来。顾先生觉得此孩童颇为难得,于是让五子和他下了一盘,虽然孩童输了,但他的实力与素质却令顾先生惊叹。特别是他气派大方,与众不同。到了将输之时,他主动放下棋子认输,不作无理纠缠,很有大将风度。这孩童就是吴清源,当时叫做吴泉。吴泉是福建人,那时他全家要回福建,顾先生这位棋界伯乐不愿放弃这千里马。他说服了吴泉的亲属,设法把吴泉留在北京。然后顾先生每天早晨叫马车接吴泉到家中学棋。一天吴泉的母亲带着他来到顾先生家,要顾先生替吴泉起一个字。
  

赵宝林
  赵宝林 插图
那时的人,除了名还要有字,称呼别人的名是不尊敬的。字的涵意和名要呼应。那天正好顾先生的哥哥渊如也在座,他顺口说:“泉水是清的。”顾先生接着说:“泉水是源远流长的。”从此人们叫吴泉都叫吴清源了。
  吴清源在顾先生的悉心培养下有了长足进步,才两三年时间就脱颖而出,成为棋坛强手。
  吴清源13岁时,日本来了五段棋手井上孝平和六段棋手岩本薰。吴清源屡胜井上五段,与岩本六段下先二,互有胜负。同年,当时才四段的桥本宇太郎来我国,与吴清源下互先,亦互有胜负。吴清源这个13岁的孩子以出色的成绩引起了日本围棋界的注意。在日本围棋界声望很高的濑越宪作等人的促进下,吴清源终于在14岁时东渡。从此在日本围棋界升起了一颗光彩夺目的明星。吴清源不但很快获得九段称号,而且以惊人的战绩称霸日本棋坛二十余年。
  吴清源去日本以后,经常和顾先生有书信来往,还经常给顾先生寄日本的围棋杂志。顾先生每当与人提起吴清源时,总是感慨万千,不胜怀念。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顾先生直至临终也未能与这心爱的学生再见上一面。
  顾先生是三十岁左右收下吴清源的,事过三十年又收下我这第二个学生。吴清源的年龄跟我父亲一般大,从年岁上来说是我的长辈,从棋艺上来说又是我的老师。但从两人出于同一位老师这一点来说,吴清源和我又是师兄弟,这关系有些微妙。我自幼年学围棋后心中一直崇拜吴清源,很想有机会能见见他,欣赏一下他那令人神往的风采和棋艺,甚至还幻想能向他学上一盘。这些愿望后来都实现了。
  当我回忆起自己学棋的那个年代,自然要想到上海的襄阳公园。襄阳公园的西边是襄阳路,在五十年代,顾先生的家就在这条街上。襄阳公园的后面是新乐路,这是条特别短又很幽静的马路,我的家就座落在新乐路上。我所以提到襄阳公园并非因为我和顾先生的家都在这个公园的附近,而是因为在襄阳公园中顾先生收下了我这个学生。
  上海本来就没什么大公园,而襄阳公园在上海的公园中又是属于“小尺寸”的,因为小,游客不多,草坪整洁,再衬上路口的那个圆顶教堂,倒也显得小巧玲珑,别具风味。
  从襄阳公园的大门一直往里走,尽头是一个茶室。茶室中央一长排桌子上放置着十几张围棋盘,棋盘周围经常挤满了对局者和观战者。茶室之外有一块空地,也放着一些桌子和围棋。室内是乱哄哄的,相比之下,室外要清静得多。然而,1951年的一个星期天,室内的人纷纷被吸引到室外去了。很多棋迷围着一张桌子,观看着一老一少的对局。年老的是棋界大名鼎鼎的国手顾水如先生,年少的是只有七岁的我。在当时,七岁的孩子会下围棋在棋界不但少见,而且寡闻。
  顾先生让我七个子对弈,我睁大了眼睛盯着棋盘,真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捕捉顾先生每一步棋里所包含的神秘莫测的用意。棋盘对于我来讲,就是整个世界。其它一切都隐退了,不存在了。只是事后我才知道顾先生一边用各种下法考验着我,一边微笑着向四周的棋迷们点着头。而棋迷们也正向顾先生“啧啧”地夸我呢!
  棋局的形势不断变化,顾先生的精湛技术使得黑棋的优势一点点地削弱下去,但黑方的部队并不溃散,依然扎住阵脚,尽量维持着残存的优势。对局进行了一大半,突然顾先生一拍桌子,高兴地说:“这个孩子我收下了!”
  (待续)
  

郑永聚
  顾水如指导少年棋手。 郑永聚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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