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版—— 我从未像如今这般惶恐地动笔写一本小说。我将之称为小说,仅是因为除了小说外,我不知道管它叫什么。本人实在没有多少故事可讲,故事的结局既不是悲戚的死亡,也不是完美的婚姻。死亡是一切的终结,当然是每一个故事的结局,但用婚姻作为故事的结束也极为合适,故事即便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那些精于世故的人也大可不必嗤之以鼻。普通人本能地认为,倘若这样结尾,一切皆会尘埃落定。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无论经过怎样的悲欢离合,最终都会结合在一起,生儿育女,再将兴趣转移到下一代身上。但我的故事不会给读者留下结局。在这本书里,我只会追忆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我虽然跟他近距离接触过,但每每都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碰面,因此,中间的这段经历我几乎一无所知。虽然我也可以杜撰某些情节来填补这段空白,令故事更加合理,这样叙述起来也会更加连贯,但我没打算这么做。我只想把我知道的事情写下来。 姊版—— 我以往写小说,在动笔之时,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疑虑。我所以把这本书叫做小说,只是因为我给它起不来别的名称。我没有很多离奇的情节以飨读者,书的结局既不是饮恨而死,也不是如愿成亲。一死百了,因此死能是一个故事全面收场,而成亲也能使故事恰当结束。高压讲究人们瞧不起俗话所说的“大团圆”,其实是他们考虑不周。一般的人本能地认为,一旦男女主人公们如愿成了眷属,该交代的也就都交代了,这种看法倒也头脑清醒。当一男一女经过各种波折终于结合到一起的时候,他们也就完成了他们的生物学使命,读者也就不再关心他们,而把兴趣转到下一代身上。但是我可没有给读者把结局交代清楚。这本书所写的完全是我对一个人的回忆,而我与这个人萍水相逢时虽有交往,但一分手就是多年不见,在此期间他都经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我想,我能够编出一些情节,天衣无缝地填补起这些空白,使我的小说读起来连贯一些,不过我无意这样做。我自己知道多少,就写多少。 周版—— 我以前写小说从没有像写这一本更感到惶惑过。我叫它做小说,只是因为除了小说以外,想不出能叫它做什么。故事是几乎没有可述的,结局既不是死,也不是结婚。死是一切的了结,所以是一个故事的总收场,但是,用结婚来结束也很合适;那些世俗的所谓大团圆,自命风雅的人也犯不着加以鄙弃。普通人有一种本能,总相信这么一来,一切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男的女的,不论经过怎样的悲欢离合,终于被撮合在一起,两性生物功能已经完成,兴趣也就转移到未来的一代上去。可是,我写到末尾,还是使读者摸不着边际。我这本书只是追叙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这人虽则和我非常接近,却要隔开很长时间才碰一次面;他中间的经历我几乎毫无所知。要我杜撰些情节来补足这些脱漏,是故事读起来更加连贯,固然可以,可是,我无意于这样做。我只打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记下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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