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泡泡沙 于 2013-11-25 23:45 编辑
唐诗、围棋、扬州 唐诗中提到围棋的不少,提到扬州的就更多。但是在同一首诗中,既提到围棋又提到扬州的就很少了。 略翻《全唐诗》,一首王维的《同崔傅答贤弟》映入眼帘:“洛阳才子姑苏客,桂苑殊非故乡陌。九江枫树几回青,一片扬州五湖白。扬州时有下江兵,兰陵镇前吹笛声。夜火人归富春郭,秋风鹤唳石头城。周郎陆弟为俦侣,对舞前溪歌白纻。曲几书留小史家,草堂棋赌山阴野。衣冠若话外台臣,先数夫君席上珍。更闻台阁求三语,遥想风流第一人。”大诗人写景抒情信手拈来,两次提到扬州一次提到围棋,可见这两样东西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我国古代典籍中,凡是出现“棋”字,都是指围棋。象棋于南宋出现后,直至清末,始终未能在上流社会取得一席之地。而围棋在二千多年前的汉代已经进入上流社会,在一千多年前的北宋已经和音乐、书法、绘画一起被称为“琴棋书画”,进入文化艺术领域的最高殿堂。 大诗人王维这里提到的“草堂棋赌”是指东晋谢安在淝水大战的前夜与人在扬州郊外的别墅里下围棋,棋兴所至,用别墅(草堂)作为赌注这样一个真实的历史事情。唐代另外一个大诗人温庭筠曾作《谢公墅歌》:“朱雀彤南绕香陌,谢郎东墅连春碧…江南王气系疏襟,未许符坚过淮水。”咏叹这件事。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和刘禹锡第一次在扬州见面,酒席桌上刘禹锡写了一首诗:《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诗中的烂柯即是指围棋,两位诗人都喜爱围棋,他们第一次见面扬州就在诗中说到围棋,那他们在扬州逗留期间,手谈数局是当然的了。 唐代诗人中会下围棋的很多,象王维、李白、杜甫、白居易、杜牧、韩愈、柳宗元、李商隐、刘禹锡等著名诗人,都是围棋爱好者,这些诗人都到过扬州,也写下过很多咏叹扬州的诗句。在他们的诗作中,提到围棋的诗,在《中国围棋》里作了初步的汇集,我们去搜集、挖掘整理这方面的资料,对研究围棋的历史是有益的。 围棋在唐代发展到一个重要时期,正是在隋唐之交,围棋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土,走向了世界,围棋传播到朝鲜半岛。至今我们从日本围棋中还能摸到古代围棋的许多信息。也有资料说围棋传到日本的时间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可能性不完全排除。但是,真正形成一定规模传到日本和高丽,还应当是在隋唐之际。日本在那时派出的百人以上的遣唐使团达十三次之多。隋唐时期是日本、高丽学习中国文化的高峰期,也是围棋进入东瀛社会的高峰期。 扬州在唐代被誉为“扬一益二”意思是除了长安首都外,扬州是全国最大的城市,是经济上最发达繁荣的城市,可以肯定也是围棋的一方沃土。日本遣唐使团的来华路线主要有两条,一条是由朝鲜走陆路到长安;另一条是从唐津市上船经海路入长江口,从扬州上岸去长安。唐津是日本当时最大的港口,其名称的由来也与此有关。唐津市与扬州市1982年2月22日缔结为友好城市,现在每年都举行一次两个城市的围棋交流活动。 希望通过唐代的考古发掘,能发现更多的这方面的消息。
平山堂—欧阳修的棋室 扬州地处长江三角洲的冲积平原上,地势平坦,唯城西北郊有一数十米高的冈丘,谓之蜀冈,是扬州人登高望远之处。北宋欧阳修出任扬州太守时,在蜀冈上建平山堂,为什么起名为:“平山堂”呢?因为登冈入堂,站在堂前向南方远眺只见十多公里外的长江南岸群山起伏映入眼帘,似与脚下厅堂一般高低,于是乃题一扁额“远山来与此堂平”。自此“平山堂”正式名称流传千年。并成为扬州一处妇孺皆知的名胜古迹。 平山堂位于蜀冈上大明寺内,大明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唐代著名高僧鉴真曾是大明寺的住持,后应日本僧侣团恳请东渡扶桑,开创中日友好的新纪元。寺内山林密布,清冽的天下第五泉在山石中流淌。风景优美,环境清新雅静。 欧阳修当初修筑平山堂的初衷,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欧阳修爱好围棋,痴迷围棋,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六一居士”就是一万卷书、一千卷佛教经文、一支笔、一副围棋、一张琴、一壶酒。 欧阳修认为围棋是与琴、书、画并列的高雅文化艺术,下围棋的环境自然也就十分重要,他在《新开棋轩呈元珍表臣》诗中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个弈境:“竹树日已滋,轩窗渐幽兴。人间与世远,鸟语知境静。春光霭欲布,山色寒尚映。独收万籁心,于此一枰竟。”诗中的“幽窗、鸟语、境静、山色”,是新开棋轩的要素,也是对扬州平山堂风光的最贴切的写照。 欧阳修笃信佛教,藏有佛教经文上千件,每日诵读研究,以“居士”自称,他将平山堂建在蜀冈之上的大明寺内,在这深山老林,古刹钟声的氛围中纹枰对坐,手谈数局,忘却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欧阳修携友人到平山堂度假休息、吃饭、饮酒、喝茶、吟诗、弈棋,其中花费时间最多的当数下棋了。平山堂建在大明寺内,而寺庙乃清净之地,不宜高谈阔论,高声喧哗;也不宜饮酒作乐,赋诗弹琴。要吟诗作对,高谈阔论,饮酒弹琴,则湖上泛舟,茶楼品茗的环境,更为适当。
围棋史上应当记住的一个扬州人 在围棋几千年的历史中,宋朝是一个很重要的朝代。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棋书,就是南宋初年刻印的《忘忧清乐集》。通过这本棋书,我们才能在今天见别三国至唐代的一些棋谱。围棋的棋谱记录方式发生重大变革的也是在宋代,这个变革与一个扬州人有关,他叫徐铉。 徐铉(917—992)宁鼎臣,广陵(今江苏扬州市)人。初仕吴,又仕南唐,入宋为太子率更令。徐铉是一个大学间家,他在古汉语、古文字学上有很深的造诣。他酷爱围棋,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研究围棋,收集整理前朝历代的各种棋谱和资料,编写了许多围棋方面的书籍。到了元代有人编写宋朝的历史,收集到唐至宋的各种围棋书籍共有作者七人、书廿六卷(本),其中仅徐铉一人就有《棋图义例》一卷,《金谷园九局谱》一卷,《棋势》三卷,共有五卷之多。特别是《棋图义例》这本书,是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专门解释围棋基本术语的最早的著述,后来广为流传的《棋经十三篇》中所述的三上二种围棋基本术语,有三十种与徐铉所述完全一样,这说明《棋经十三篇》成书时参考了包括徐铉所著的棋书在内的许多棋书。 徐铉还做了一件对推广、传播围棋产生重大影响的事,就是对沿用已久的围棋记谱法作了重大的改进,在此之前,围棋对局的记谱是采用361个不同的汉字分别代表围棋盘上361个不同的点,为了便于区分,又把围棋盘以大元为中心切分四个相等的方块区,以“平、上、去、入”为四隅的代号。这种记谱法又叫“四大景盘式”,可以想象要记录一盘围棋实战对局,是极为麻烦的,非经长期的特别训练,很难完成记谱的工作。徐铉提出围棋盘的一边十九条线用——十九标注,另一边用十九个汉字标注:它们是:天、地、才、时、行、宫、斗、方、州、日、冬、月、闰、难、望、相、星、松、客,通过这个改革,围棋的记谱、读谱都比原来快了许多,清晰了许多。其实这种记谱法,与我们现在围棋比赛电视直播中的挂盘和教中用的挂盘的标识方法是几乎一柞的,只不过是汉字与英文字母的区别而已,但是在时间上,徐铉比我们早了一千年。
明代扬州神童方渭津
我同古代棋手中被称为神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家喻户晓的《三字经》中提到的唐朝的李泌,七岁时就显示了极高的围棋天赋,受到唐玄宗的夸奖;另一个人是明代万历年间的扬州人方渭津。 据不同的史料记载,方渭津有多个不同名字:上海辞书版社出版的《围棋辞典》中为:“方新,扬州人,嘉庆至万历年间名手,幼年知弈,六、七岁时观父与来客对局,即能指摘局中有可攻瑕,复局布子,不差一路,稍长,同郡无人可敌……或谓方新即方渭津。” 据《江都县志》(扬州在历史上曾多次被称作江都)上记载:方子振幼时,其父与人弈棋,将其抱在膝上,弈至中盘方子振捂着其父的耳朵悄悄地说应在何处下子攻击。其父未听,结果客人赢了棋,客人笑说小孩子哪里能看懂大人下的棋。方子振不服气,当下开始复盘至中局,一子不错,然后在他认为应当下子的地方摆出变化,果然客大败。方子振十三岁时,天下棋手没有不知道他的。此处所记方子振即方渭津。 明代工世贞著的《弈旨》中提到各地棋手时说:“……闽有蔡生(福建蔡学海),越有岑生(浙江岑小峰),扬有方生(扬州方渭津)鼎立。” 由于扬州城在历史上多次遭到严重的破坏,许多资料信息失传,明末清初史可法死守扬州,城破被屠城十口,清咸丰年间,太平军与清军三进三出,在扬州城打拉锯战,这两次对扬州都带来毁灭性的浩劫。但就史料提供的情况看,方新、方子振、扬方生,无疑都是指方渭津而言。除了方渭津是神童和国手之外,我们在一份可靠的材料中知道了方的更多的信息,这份材料的作者是清初的钱谦益,钱与方有过交往,亲眼看见方在弈棋时的情况,因此钱谦益的记叙是可信的,同时也是弥足珍贵的。 钱谦益在他的《有学集》、《棋谱新局》序中记道:“余不能棋而好观棋,又好观国手之棋。少时,方渭津在虞山与林符卿对局,……渭津为人,渊静闲止,神观超然。对弈时,客方沉思怒目,手颤颊赤,渭津闭目端坐,如人禅定。良久,客才落子,(方)信手敌应,棋子声响铿然,目但一瞬尔。……渭津忽漫布子,畹下无一俗着,殆仙人谪堕尔!”作为一代高手,围棋大师全局在胸、神闲气定的风采,在钱的笔下被描绘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方渭津作为扬州籍的国手,驰骋晚明棋坛数十年,与稍后的王元所、周元服、季心雪等杨州籍的棋手活跃在晚明清初的江准地区,为清代康乾盛世围棋在扬州步入辉煌鼎盛,拉开了序幕。
明末清初扬州三大国手 王元所,亦作王玄所。明代万历年间棋手。是扬州府六合县人,明代的冯元仲所写的一本书《弈旦评》中这样说:“王局小,但善守而能收局,乃极高之低手。”明代还有个人叫谢肇淛写了一本书叫《五杂组》中说:“王天资高远,下子有出人意表者,足迹遍天下,几无横敌。”王元所在万历三十三至三十四年间(1605~1606年)与当时的国内棋坛高手会聚南京,来至浙江等地的名手湖州周生,范生,温州郑头陀均不能战胜王,被人称为当时第一高手。 周元服,名冕,明末清初扬州人,清代出版的一些重要棋谱如《弈时初编》、《弈墨》、《不古编》中均收有他的实践对局棋谱。《弈悟》评周的棋是这样说的:“其着法变动可取,”“紧细”,他与当时棋坛另一名家汪幼清合作编著《弈时初编》流传后世。 季心雪,名德,清初顺治、康熙年间的国手,扬州人。季心雪在康熙间年,在当时棋谱收藏家的帮助下,将明、清两代的六百多局棋谱,细加审定,选择其中精彩的对局谱一百余局,编为《弈墨》一书出版。明代至清初的许多重要对局,均因此书而保留传后世,为其他棋书中少见,如吴瑞征,姚书升,汪汉年等棋手的棋谱。 明代的扬州,地处南北要冲,是全国的水上交通枢纽,明代围棋几大派别的核心人物经常聚会扬州。据刘善承先生主编的《中国围棋史》158页说,明代“永嘉派”的代表人物:“徐希圣,他游历至江苏一带,最后客死于扬州,时年仅及中年。”明代三大围棋派别:京师派(北方棋手)、永嘉派(浙江棋手)、新安派(安徽棋手),扬州正好处于地域中心的位置,交通发达。再加上扬州籍的围棋国手不断出现,我们可以认为,明代围棋活动的中心在扬州已经开始形成。
扬州盐商与围棋 据史料记载在乾隆年间,扬州盐商缴纳给清政府的税收占清廷岁入的四分之一。扬州盐商总会会长江春被史上称为“布衣结交天子第一人”。扬州盐商在古代经济史或商业史上以儒商著称,扬州盐商中文化人,艺术鉴赏家不乏其人。扬州盐商的私人剧团联袂进京替乾隆皇帝祝寿,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徽班进京”因此而诞生了京剧。 我国古代围棋几千年历史的最高峰是在清代乾隆年间,这正是扬州盐商最兴旺发达的时期。全国围棋高手云集扬州,这并不是清政府的官方号召和组织,纯粹是民间的、棋界的自发行为。一百多年间上百名棋坛国手在扬州,是谁为他们提供了生存的土壤,是谁为他们提供了表演的舞台?是扬州盐商。 当年棋坛两位巨星范西屏和施襄夏来到扬州,大盐商江春将他们奉为上宾,史书记载:“久馆斋中。”围棋国手们成年累月地就住在盐商家中。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用、不愁没有棋下。 扬州盐商不仅爱好围棋,许多人的围棋水平也很高。有一个叫胡兆麟的盐商,围棋水平达到次国手的程度,与范西屏、施襄夏让两子对局,下了三十年。胡的棋风凶悍好斗,经常被吃掉大块的棋,《扬州画舫录》中记载,被吃掉的死子,堆放在棋盘边上象小山一般。当时下棋都是带彩的,如果按照一粒棋子一两银子计算,一盘棋的胜负就有几十两银子。 乾隆皇帝也喜欢下围棋,乾隆南巡到扬州,扬州盐商在接驾时安排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一个是儿童围棋中的佼佼者童和衷,一个是扬州围棋神童卞立言。 我国古代围棋的鼎盛时期,全国的棋手为什么能够集中在扬州活动,原因是多方面的。扬州是古代全国的交通枢纽,扬州人里面出现了很多围棋国手,扬州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最适宜人居住,等等。客观地说扬州盐商的崛起,也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古代围棋从低谷上升到最高峰,然后再下降形成的曲线与扬州盐商开始发家到全面兴盛再下降的曲线,几乎是完全一致的。从最高峰向下回落的转折点是“盐引大案”。当扬州最大的六个盐商被押送京师时,如日中天的棋坛巨星范西屏和施襄夏也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扬州盐商在我国古代经济史上、文学史上、戏剧史上、工艺美术史上所扮演的特殊角色,值得我们好好去研究,这其中也包括围棋。
称霸扬州即称霸天下 围棋在清代康乾盛世,发展到了巅峰:高手林列,名家辈出,大量的棋谱、棋书刊刻问世,而几乎所有的棋坛重要活动,都与扬州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与扬州的经济、地理位置是分不开的。 自隋唐至清,货物流通的主要渠道是水路,据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述,全国舟楫往返的三分之二要经过扬州,从隋炀帝开通大运河到鸦片战争后的一千多年间,扬州是全国的交通枢纽、物流中心,也是全国的人流中心。《扬州画舫录》卷十中说:“扬州为南北之冲,四方贤士大夫无不至此。”便利的交通,温和的气候,丰富的物产使扬州在千年之中成为我国经济繁荣、贸易发达的商业大都会。各种能工巧匠,文人墨客都云集扬州。 在这种背景下,棋坛高手都到扬州来寻找对手,扫平扬州即能扫平天下,称霸扬州即能称霸天下。 据光绪年间邓元鏸所编的《围棋弈家姓名录》中,统计清代共有围棋高手一百六十九人,其中大家九人,名家五十六人,在这个“金字塔”的最顶端的人物里,有两个扬州人,一是清初黄龙士,十八岁时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清初独步一时。一是晚清的周小松。名鼎,江都人(1820-1894)享年七十五岁,一生经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五个朝代,五十岁以后,走遍中国,与所有的人下棋都要让两子以上,与海宁陈子仙并称晚清两大国手。 清代中期的范西屏与施襄夏。是中国围棋几千年绽放出来的双巨星,两人棋艺达到座子棋时代的最高峰,已成为棋界的公认。这两人虽不是扬州籍人氏,但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扬州,他们在四十岁以后便定居扬州。清光绪年间出版的一部重要棋谱《海昌二妙集》的序中有一个范、施二人的生卒、活动纪事表。此表中明确记载了二人在四十岁以后都先后在扬州定居。 范、施俩人在扬州下棋的许多趣闻轶事,散见于许多古籍资料中。如裘毓麟著《清代轶闻》中记叙:“胡肇麟,扬州鹺贾也,好弈。梁程,范、施皆授于二子。每对局,负一子,辄赆白金一两,胡弈好浪战,所谓不大胜则大败者也,同人称为胡铁头。然遇范、施辄败。每至数十百子。局竟,则朱提累累,盈几案矣。胡一日与范弈,至中局,窘甚。乃伪称疾,罢弈(封盘)。而急图局势,使急足求援于施。胡乃称疾愈,出与范续弈,如施所教以应。范笑曰:定庵人未至,弈先至邪?胡大惭。胡授二子与范、施弈,三十余年,然终不能成对手。” 胡肇麟是盐商,酷爱围棋,棋力相当高,排名在“金字塔”中部,应在国手之列。《镜花缘》作者李汝珍评价胡肇麟的棋力时这样说:“肇麟乃百战百胜之健儿,同辈诸人,无不退避三舍,呼为铁头,勇可知也”。从上面两段史料所记载的内容,我们可以看出,范西屏与施襄夏两个人在扬州前后活动达三十多年,也就是说他们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扬州度过的。他们在扬州的生活是非常富裕的,下一盘棋就可能有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白银的收入。 扬州之所以能够吸引天下高手纷至沓来,地理条件交通便利,环境条件气候温和,生活条件物产丰富,发达的服务业,被誉为“吃在扬州”的维扬菜系驰名天下,使扬州成为最适宜人居的城市。除此之外,扬州还有十分优越的人文条件,众多的扬州籍的围棋国手,吸引各方棋士来扬交流,另外扬州的许多大官僚、大盐商、上层士大夫阶层具有相当的文化格调和品位,审美情趣高雅,其中许多人不是艺术家就是鉴赏家。扬州乾隆年间有一个大盐商,名叫江暹,酷爱围棋。史书称:“范(西屏)、施(襄夏)皆久馆斋中,一时海内弈者云集……”。 江暹,又名江春,担任两淮盐商总会会长达四十年,据史料记载,他在四十年中因接驾皇帝、捐兵饷、赈灾、治水等各类名目捐给清政府的白银达1120万两。他被称为“布衣结交天子第一人”。 清政府在扬州设置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官职是两淮盐运使。两淮盐运使衙门在三百年中是扬州最大的政府机关,其门厅至今保存完好。把范西屏留在自己幕中的高恒,修撰《官子谱》的陶式玉,设琴、棋二馆接驾乾隆皇帝的卢见曾,都曾担任两淮盐政和两淮盐运使。他们将棋坛巨匠奉为上宾,凭他们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力,给外地棋手提供优裕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小事一桩。 外籍棋士来到扬州后,在这样的物质和人文条件下,生活上不愁吃住,精神人格上备受尊重,棋艺上可以充分展示才华,著书立说有雕版印刷的最好的条件。扬州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矣。 范、施两颗棋坛巨星,三十余年在扬州活动和定居、著述,以及前后一百多位大家国手汇集扬州,使扬州成为全国围棋的中心。
把古代围棋推向辉煌的扬州人 ——黄龙士 在范西屏、施襄夏之前,黄龙士的棋力在清初独步天下,傲视群雄。清初的名手,何闇公、娄子恒、卞邠原、过百龄、周东侯、季心雪等数十人都一一败在他的手下,他和徐星友留给后世著名的十局“血泪篇”,是黄龙士让三子的对局。 据《清朝野史大观》中论及黄龙士:“先是弈学渐变明代之著法,然终为成局所囿,习气未能尽除。及黄始尽变旧法,自出新意,穷极变化,开后来诸国手之先声,前辈多逊之。”李汝珍说:“逢黄月天出,异想天开,别创生面,极尽心思之巧,逐开一代之盛。” 史书记载说黄龙士“上掩过(百龄)周(东侯),下启施(襄夏)、范(西屏)”的评价是恰如其份的。从多种史料中都认为黄龙士不仅棋艺超群,同时极富创新精神,开拓出围棋的一片新天地、新境界,这无疑为后代攀登新的高峰,以极大的启迪和推动。 黄龙士是几千年围棋史上首次被推为“棋圣”的人,康熙年间的著名学者阎若璩,把当时名望大,品德好,学问深,造诣高的各界人士,如顾炎武、黄宗羲、黄龙士等称为十四圣人。这个棋圣称号,不仅得到棋界认可也得到全社会认可。“圣人”在封建社会里是至高无上的称谓,纵观几千年的古代社会,能够被推崇为“圣人”的,寥寥无几。可见黄龙士在当时的影响之大。 黄龙士,名霞,字月天,对他的籍贯有几种说法,有姜堰(泰县)说,有仪征说,有邗江说,不论哪种说法这三个地点都在扬州境内,说他是扬州人是不会错的。黄于顺治八年生(1651年)三十多岁后便没有消息,英年早逝,殊为可惜,他是十八岁起独步天下,二十多年时间叱咤风云于棋坛,把古代围棋推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为古代围棋走向辉煌鼎盛,作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 黄龙士的棋谱在晚清流传到东瀛日本,对日本围棋的进步起了很大的影响,被日本棋界推崇备至。 黄龙士的棋力大无穷,有人说从棋的内容上看,并不比范西屏、施襄夏差,他们如果能够交上手,胜负很难说。黄龙士是古代围棋几千年的历史中,唯一能够与范、施二人相颉颃的棋手。 马诤先生提出中国围棋史上有五大谜案,其中之一是黄龙士失踪之谜。黄龙士三十多岁正值棋力的巅峰状态,年龄属壮年时期,忽然没有任何音讯,各种史料中都没有他的一点信息,哪一年去世也没有记载。让人感到十分奇怪。
<<当湖十局>>与瘦西湖 瘦西湖是扬州的著名风景区,该湖时宽时窄,逶迤数公里。康乾时期,湖边私家盐商园林密布,所谓“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亭台直到山”旖旎的风光,如诗如画的景色在中国园林中完美的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当年各路围棋高手云集扬州,不仅在扬州的茶馆、园林和会馆中对弈,还经常乘船到瘦西湖上手谈。李斗所著的《扬州画舫录》中多次提到这种情景。“画舫多以弈为游者”,李啸村贺园诗序有云:“香生玉局,花边围国手之棋”可想见湖上围棋风景矣。乘船到瘦西湖上下围棋的人,比游览瘦西湖的人还多,这在今天看来似乎不可思议。不过要知道二百多年前,旅游还未成为一个行业,一般的老百姓也很少外出旅游。当时瘦西湖畔的私家园林,都是“闲人莫入”并不对外开放的。 画舫中弈棋是何等情景,李斗有过一段极为生动传神的记叙:“客与舟子二十有二人,共一舟,放乎中流。有倚槛而坐者,有俯视流水者,有茗战者,有对弈者,有从旁而谛视者,有怜其技之不工而为之指画者,有捻须而浩叹者,有颂成败于局外者,于是一局甫终,一局又起,颠倒得失,转相战斗,纵横位次,席不暇暖。” 在风景如画的瘦西湖上,让各地名家高手对弈于画舫之中,清静、幽雅、赏心悦目之极,真有人间仙境之感也。湖上下棋的风气如此之盛,由此联想到,围棋史上著名的实战对局名篇,过伯龄和周东侯的《过周十局》,黄龙士与徐星友的《血泪篇》,范西屏与施襄夏的《当湖十局》,会不会就是在扬州的瘦西湖上画舫中弈就的呢?在古代典籍中记录有到湖上乘船下围棋,并且成为一种风气,仅见于扬州,而当时全国的围棋名手云集扬州,范施两大国手三十年在扬州棋坛称霸,定居扬州。这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当湖十局》的来历。 尽管有史料言之凿凿说《当湖十局》是弈于浙江的张永年宅中,似乎是铁案。但是铁案不铁的事,不是也屡见不鲜吗? 乾隆时期,扬州最大盐商江春,被人称为:“布衣结交天子第一人”,他的私人花园《净香苑》就在瘦西湖东岸,史书记载范西屏和施襄夏到扬州后就长时间居住在江春家中,江春家中的私人游船画舫就停在净香苑里,这些弈坛巨星来坐画舫,泛舟湖上,一边欣赏风景如画的瘦西湖风光,一边纹枰对坐,我们从李斗的描写中,可以想象出当年范施两位棋坛泰斗在瘦西湖泛舟,画舫中对弈的情景。 《扬州画舫录》说全国各地的围棋高手云集扬州,在画舫中下棋,有一段很传神的描写;“若寓公则樊书麟,周濑予,周东侯,盛大有,汪汉年,黄龙士,范西屏,何谙公,施定庵,姜吉士诸人先后辉映。濑予曾与客弈于画舫,一劫未定,镇淮门已扃。”镇淮门是清代扬州的北门,护城河的水路与瘦西湖相连,在北门与城内的汶河相通。这句话的意思是,周濑予在画舫中与人下围棋,从瘦西湖上开始打一个劫,船到北门时,城门都关了,这个劫还未打完。但是天色已晚,水门关闭,船进不了城了。 范西屏和施襄夏数十年的围棋生涯,大部分都在扬州度过,四十多岁以后又都先后在扬州定居,在扬州著书立说。全国的围棋名家云集扬州。棋手乘画舫到瘦西湖上下围棋成为风气,画舫中下围棋的场面史料中多有栩栩如生的记载。这样的情况仅见于扬州。这就不得不使人联想到《当湖十局》的来历。
桃花泉水寄深情 范西屏著的《桃花泉弈谱》,施襄夏的《弈理指归》并称为围棋两部巨著,被称为“弈家第一切要之书,犹医家之《素问》、《灵枢》也。”出书后一百余年,清人评述:“二书至今言弈者几于家置一篇,奉为法律,故其他谱少所概见。”这两部巨著都是两人定居扬州后写成并在扬州刊刻问世。 《 弈理指归》是施襄夏定居扬州花了四年时间写成,并于1763年(乾隆二十八年)由当时任两淮盐运使的卢见曾为《弈理指归》写序并在扬州首次刊刻问世。众所周知,扬州集中了当时全国雕版印刷的先进技术和能工巧匠,有当时最先进的印刷设备,外地的许多书籍都力争拿到扬州来刻印。至今扬州雕版博物馆所保存的几十万个雕版在全国仅见,扬州的雕版博物馆也是在全国、在全世界仅此一家,别无分店。可见当年扬州印刷业的发达程度。 《桃花泉弈谱》成书于1765年(乾隆三十年)范西屏在扬州居住的地点,多种资料都明确记载为盐政署西面的桃花书院,其中最准确的资料来自《鸿雪因缘图记》。 《鸿雪因缘图记》的作者叫麟庆(1792-1841)字见亭,满族人。嘉庆十四年(1809)进士,授内阁中书,后任贵州布政使,湖北巡抚,兵部侍郎,两江总督等职。他的足迹遍布江淮间。他将所见风景名胜用图文并茂的形式一景一文一图收录在《鸿雪因缘图记》中。当年范西屏生活居住的桃花书屋也在其中。题为《桃泉煮茗》,文如下:“盐政署在扬州内城,大堂为执法台,恭悬圣祖御书《紫垣》额。其西有《四并堂》,《桃泉书屋》。阶下石泉一井,是名桃花。”他在文字的最后写道:“爰於上巳后二日,小集桃泉书屋,邀幕客肖禖生,沈詠楼,沈凤巢。汲桃花泉煮碧螺春,品画评诗,卧起坐立惟便,畅所欲言。惜无善弈者,雅负范西屏弈谱爾。” 麟庆写这段话距离范西屏在桃花书屋写《桃花泉弈谱》大概有七十年左右。麟庆一干人于上巳后二日(上巳即上巳节,在阴历三月三日,上巳后二日即三月五日,正逢烟花三月之时)在桃花书屋用桃花泉水煮碧螺春品茗时,看到满树盛开的桃花,禁不住睹物思人,凭栏忆旧。就象当年杜牧在二十四桥长吁短叹:“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是如出一辙。 范西屏饮水思泉,把他写的棋书以此泉来命名,比喻他的智慧之源来自于这口古井,也希望这口古井能滋润所有看他这本书的人。现在没有人能够再走进扬州的桃花书屋了。没有人能够再喝到扬州桃花泉的水了,但是它的名字却因为《桃花泉弈谱》这部围棋书而永远留在人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现在通过《鸿雪因缘图记》还能够看到桃花书屋的模样,看到桃花泉这口古井在桃花书屋中所处的位置。 范西屏在书中的自序中说:“司农高公,人伦藻鉴,风雅主持,惜虚牝金,喜老马识路,急承宏奖,即付开雕。”序中提到的司农高公,是指扬州两淮盐政高恒,范西屏在高恒幕中做客,高恒出资替其刻书。“即付开雕”这句话说得是再明白不过了。 清代的另一部围棋巨著《官子谱》于1695年(康熙三十三年)成书刻印。这部书是由陶式玉、吴瑞征等棋坛名家以明末清初过百龄、曹元尊合编的《官子谱》为基础,增添许多实战精妙做法,前后经过六年时间,六次修订而成。书中收入收官、侵分、死活图例1478例,是我国古代围棋中关于死活、官子问题的一部完整而系统的巨著,这部书的编写、修订也是在扬州。 曾在扬州担任两淮盐运使的陶式玉在序中说:“己巳秋余客广陵……而辑是谱”。吴瑞征在序中说:“年来倦游蹴窝维扬当歆续为官子一谱而有志未逮己巳秋……”。两位主编都在序中点名编修的地点是广陵、维扬。 上述三项巨著诞生扬州,以后一版再版。《桃花泉棋谱》在嗣后的一百年间先后十三次再版。对后世的围棋发展产生了深刻而巨大的影响。还有一些在全国棋界产生重大影响的棋书,如过百龄的《四子谱》,徐星友的《兼山堂弈谱》,周小松的《餐菊斋棋评》,程兰如的《晚香亭弈谱》,卞立言的《弈翠官子》,季心雪的《弈墨》等都是扬州成书的。 鸦片战争以后,上海开阜。扬州从全国的交通枢纽逐渐变成一个交通闭塞的地方。扬州的人才和金融中心地位逐步丧失。晚清到民国时期,一些重要棋书的编辑和刻印,逐步移向全国各地。即便如此,扬州的雕版印刷仍然在全国占有重要的地位。文革时期江苏省文化厅为了防止散落在全省各地的雕版在“破四旧”中被烧毁,将全省的雕版集中到扬州广陵古籍刻印社保管。三十万片珍贵的古籍雕版在扬州躲过了一场浩劫。成为全国保存古籍雕版最多的城市。
范西屏失踪之谜 马诤先生在《围棋天地》上向我们介绍了围棋史上五大不解之谜,其中之一是范西屏突然消失之谜。范西屏在乾隆三十年(1765年),他五十六岁时写成《桃花泉弈谱》。其声望如日中天,是一致公认的棋坛泰斗。此后突然如人间蒸发一般,音信全无。史料中再也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一点信息,哪一年去世也不得而知。马诤先生根据袁枚写的范西屏墓志铭分析,袁枚逝于1798年,在去世前几年出版的袁枚文集中,已经有范西屏的墓志铭在其中,范西屏的卒年肯定在这之前。从《桃花泉弈谱》写成的1765年算起,到袁枚去世的前几年,这中间有三十年的时间。如果打对折计算,范西屏活十五年,卒年也不过七十一岁。我们再少算一点,到六十六岁去世,范西屏至少应当在世十年。 1765年应当是范西屏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生活上很优越,扬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和大盐商,都把范西屏奉为座上客。《桃花泉弈谱》脱稿付梓,其影响很快就超过了《弈理指归》。精神上很愉快。正处于围棋事业的顶峰,他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经过对历史资料的查阅,我找到了一点线索。 乾隆三十年《桃花泉弈谱》脱稿,乾隆三十一年付梓开雕。雕板印刷是很费时间的,象《桃花泉弈谱》这样有大量棋谱的书,全靠人工在木板上很细心地一点一点地雕刻出来,大约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才能印刷装钉好。出这本书的费用一定不菲,当然这用不着范西屏操心,一切都由扬州当时的最高行政长官,两淮盐政高恒安排妥当了。这一点从范西屏的自序中说的很清楚。 乾隆三十三年的春天,扬州城里出了一件大事。 曾经替施襄夏的《弈理指归》写序的前两淮转运使卢雅雨,五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现今已是七十八岁的高龄,突然从山东老家被抓到扬州关进监狱。刚刚卸任两淮盐政不久的高恒,在北京被关进大牢。江苏巡抚彰宝从江宁赶到扬州,会同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奉乾隆皇帝的旨意,对前任盐务进行调查。经过四个月的审问查明前几任转运使和盐政,营私侵蚀预提纲引余息,每引克扣三两,从乾隆十一年提引以来,二十二年侵吞盐税1000万两,挪用盐税16000两。乾隆皇帝看到这个结果,龙颜大怒。 高恒虽然是乾隆皇帝的小舅子,其父亲是文渊阁大学士高斌,其姐姐是乾隆皇帝喜欢的四个妃子之一的慧哲贵妃。但是他也没有能逃过人头落地的命运。卢雅雨死于扬州牢中。卢雅雨的孙子卢荫义是纪晓岚的女婿,半年前纪晓岚从宫中得到消息,立即派人快马送给卢雅雨一包茶叶和一包盐。卢雅雨接过东西一看,马上明白,上面要查盐引。将家中财物做了处理。 扬州最大的盐商江春,程谦德等六人被革去职衔,押送京师。1019万两白银落盐商名下分赔。 这件事对范西屏来说,犹如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上述一干人,在范西屏的眼里,是对围棋最大的爱好者和支持者。范西屏和施襄夏三十多年在扬州活动和定居,跟这批人的热情邀请和盛情招待是分不开的。《扬州画舫录》说范西屏和施襄夏“皆久馆斋中”(江春家中)。其关系之密切,有目共睹。范西屏的《桃花泉弈谱》完全由高恒出资刊刻。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当然不可能用高恒的个人俸禄,而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在税款中支出。 范西屏此时此刻的处境应当很清楚了。他与贪污集团的关系密切。在扬州城里也属于公众瞩目的人物。他刻书的钱不是贪污公款就是挪用公款。对他帮助最大的人已经人头落地了。案件还在进一步侦查中。他居住的桃花书屋就在盐政司衙门的隔壁,他就住在专案组负责人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的眼皮子底下。在这次盐引案件中扬州盐商遭到沉重的打击,范西屏失去了在扬州继续生存下去的经济基础。 范西屏在扬州呆不下去了,再不走,说不定哪天有杀身之祸。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但要离开扬州,还不能给别人知道,南京有夫人孩子,不能去。浙江老家也不能去。反正躲得愈远愈好。围棋也不能下了,一下就会暴露身份。范西屏悄悄地离开扬州,隐匿起来。他会到哪里去呢? 他的好朋友袁枚(1716—1797),为人正直,二十多岁考中进士后,看到官场十分黑暗,三十多岁在江宁知府任上便辞官不干。他与范西屏都是浙江人,一个杭州,一个海宁,都操吴方言,属同乡。袁枚是个大诗人,是清代中期的诗坛领袖,博学多才,爱好广泛,交游极广,乐于助人。虽然他辞官在野,闲赋于家,但是,无论在官场还是文人士大夫中,他都具有很高的威望,受到社会上层人士的尊敬。他乐善好施的名声远播四方。我们通过袁枚《随园诗话》中自叙的两件事,可以窥见一斑: 其一,当时苏州太守叫孔南溪,为人正直、清廉,一般的权贵都不敢与他妄攀交情。苏州青楼有一个女子叫金蕊仙被牵扯到一桩案子里,与他交往过的男人都不敢去找太守求情,于是派人到南京找我出面说情。我与金并不熟悉,只有一面之交。但是如果不假装和金氏十分亲近,反而会让孔太守多疑。于是我写了一封信说:“我老了,三生杜牧,万念俱空;只因花月因缘上,还有狂奴故态。今年春天到苏州你的治下,想做寻春之事,而当地花草多半徒有虚名,接席衔杯没有多少意思。惟女校书金某,含情一笑很是好看,是平庸中的佼佼者。最近接到金某的信,说为事所累在公堂受审,将有月缺花残之恨。她的一切事情自有法律,凭您弹冠治理,非仆所敢与闻。只念此小妮子芭蕉叶子,有心卷雨却扬枝无力,只好随风而动,偶然误入歧途,成了无处可告的穷民。我想不会以杖叩其腿也。且此辈南迎北送,何路不通?何不听请于有力者之家,而必远求数千里之外之空山一叟?可想见夫子之门墙,壁立万仞,而非仆不足以替花请命耶?” 其二:“余往苏州,过京口(今镇江),已解缆矣,丹徒徐(县)令挽舟相留道:妓(女)戴三与(京口)太守章公(家里的)司阍者(看门人)狎。章知之,逐阍人,而不罪戴。戴往城隍庙焚香还愿,一庙欢然。章怒其张扬,严檄拘讯,将使荷校以(准备让她游街示众)。徐婉求不听,乞余解围。余召见戴三,则雾鬓风鬟,春秋老矣。然马骨千金,不可以不援手也。草扎与太守,交书徐公,即挂帆还白下(今南京)。半月后章寄函来,开看只七字曰:桃花依旧笑东风。” 这两件事都是袁枚自己的回忆记录,袁枚不厌其烦地详细记录这两件事,全文披露他写的两封信,是不是在向我们暗示一个信息:与我素未谋面的人,逢场作戏的人,我都能够施以援手,更何况是同乡,是棋坛泰斗,仰慕已久的人,我能不鼎力相助吗? 袁枚非常喜爱围棋,对棋人,棋事比较关心。在他的诗文中关于棋人,棋事的记载,屡见不鲜。他除了给范西屏写了墓志铭,还给另外一个围棋手徐星标也写了墓志铭。袁枚比范西屏小七岁,活了八十二岁。史书记载袁枚七十九岁以后,几乎每天都要下围棋,并把输赢的情况详细纪录下来。 袁枚的《随园诗话》中有这样一段话:“扬州四十年前,平山楼阁寥寥,沟水一泓而已。自高、卢两権使,费帑无算,浚池篑山,别开生面,而前次游人,几不相识矣。”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出,袁枚对高恒、卢见曾还是有好感的。盐引案中的上千万两白银,他们并没有贪污,进自己的腰包。绝大部分都用于多次接驾乾隆皇帝和对扬州的城市建设改造中。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用变通的方法筹措城市建设资金。就连乾隆皇帝本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杀了高、卢二人后,对押送京师的六大盐商手下留情,从轻发落。 袁枚看透了官场的腐败,毅然辞官不干。也看穿了所谓“盐引大案”的内幕,范西屏的处境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以袁枚的性格和为人,他对处在危难之中的范西屏是绝不可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的。范西屏晚年隐居在袁枚家中的可能性非常大。袁枚辞官后住在江宁,他的住处有一处园林名叫小仓山,既安静又宽敞。范西屏住在江宁(今南京)的袁枚住所,与夫人和孩子见面比较方便。范西屏的晚年,应当是和袁枚生活在一起的。为了范西屏的安全,也为了自身的安全,袁枚又不得不对外守口如瓶。 施襄夏自“盐引案”发后也离开了扬州,四处漂泊,整日胆颤心惊,不到两年便离开人世,享年六十岁。 仔细阅读袁枚的《小仓山房诗文集》,《随园诗话》及志怪小说《子不语》,能从中找到有关范西屏的一些蛛丝马迹。 “长寿冠军”释秋航 释秋航,字愿船,扬州府仪征县人。释秋航出生于乾隆年间,一生经历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五个朝代。释秋航在少年时与范西屏、施襄夏这两位棋坛巨擘都下过棋,接受其指导,并且达到让二子的水平。而范、施均在1770年左右去世,如果在范、施去世前,释秋航就已达到国手的水平的话,那么其年龄至少有二十岁了。乾隆年代不算,他从嘉庆一直活到同治二年,就有七十年。由此算来他应该是活到百岁以上了。由于他生年不详,导致不同的史料中,对释秋航的年龄到底有多大,有多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他活了九十多岁,也有说他活到了一百零四岁,还有说活到一百一十九岁的。根据现有的资料分析,享年九十多岁,是一种最保守的说法。 释秋航在道光年间就移居北京,住在北京梁家园寿佛寺里,与当时的沈介之、李湛源并称“京师三国手”,沈、李下世后,释秋航被推为北京棋界巨擘,是清代北京地区最后一名国手。樊彬著的《燕都杂咏》中是这样评价他的“手谈谁国手,善弈数秋航。”他的对局谱被许多重要的棋书收录。释秋航下棋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古籍中说他“不耐思索”,落子迅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快棋王。 释秋航的一位友人,金陵陈伯敏赴任浙江衢州知府时,秋航和他同行到杭州,第二年正月元宵前一日,忽然遍辞同人。友人为其饯行,当晚畅饮,又与一人对弈。棋下完了,他将棋子收好说:“今日之会难再,即此局亦是绝著也。”叩之不告而去。第二天,就去世了。 古代围棋国手中的长寿者,见诸于史料的并不多见,这其中扬州籍的长寿国手就有三人,第一当数释秋航;第二是接驾乾隆皇帝的棋童卞立言活到八十多岁,第三是周小松,七十五岁。就现有资料看,古代棋手的长寿冠军非释秋航莫属。
晚清围棋国手周小松 ----古代围棋之绝唱 中国古代围棋几千年,水平最高、国手最多、著作最丰时期是清代。在这座高峰的一前一后,各有一个扬州人,在前面的是清初的黄龙士,在后面的是晚清的周小松。 周小松(1820~1894)一生经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五朝,“棋历悠长,承先启后”。自二十一岁成为享名全国的棋手后,驰骋晚清棋坛五十多年。在晚清十八国手中,有十五个是江苏籍的人,而这其中周小松是举帅棋的人物。从这个情况看晚清的围棋活动中心,仍然在扬州。 1894年周小松辞世后,中国围棋跌进谷底,进入一个没有国手的时代。“周卒后,迄今尚无国弈也。故有清一代弈国手,实以周为之殿云。”(裘毓麟《清代轶闻》语)。周小松的去世作为一个围棋时代结束的标志,从这种意义上讲,末代国手周小松成为我国古代围棋的绝唱。 周小松崛起于晚清棋坛,棋艺超群,如“金丹九转,炉火纯青”。浙江陈子仙1871年去世后,周小松主盟棋坛二十年,天下无敌。《中国围棋史》评价周小松为“清末第一流之弈家”,周小松游走大江南北,足迹遍布北京、山东、安徽、江苏、浙江、上海、广东等地,棋界名人高手与周小松对弈皆不成对手,一律被让二子下指导棋。晚清的知名棋手,多数直接或间接受其指导,并以师出周门为荣。 光绪十三年(1888年)将近七十岁的周小松一年中三次赴京师,在肃王府里与当时北京地区的刘云峰等许多名手对弈,以一盘不败的战绩取得完胜。棋力不减当年,周小松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五十余年,执晚清棋界之牛耳,在晚清棋坛影响巨大。 周小松治学态度严谨,他编著《餐菊斋棋评》时,从上千局实战对局谱遴选出二十七局,每局棋谱都加上详细精当的评述,他就棋说棋,不因人废言,有好说好,有坏说坏。如在评价潘星鉴、任渭南、金秋林、申立功四名手时说:“四君皆一时名手,虽棋路不同,同归于善。但千虑中不免一失,义求至当,不厌索瘢,固非好訾先辈也。”他说四个名手的棋都是相当好的,但是难免有犯错误的时候,我指出这些错误,并不是要说他们的坏话,而是为了求得最佳的走法。《餐菊斋棋评》于同治十一年(1872年)首次刊印于扬州无弦琴室,与清初徐星友编著的《兼山堂弈谱》并称为清代两大评谱名著。 周小松弈品棋风高尚,有史称:“小松如名儒硕学,经明行修,均称定论。”刘善承所著的《中国围棋发展简史》中说:“周小松弈品高,棋风好,不畏权势,不受贿赂,谦逊而不自夸。”他名享天下后,安徽巡抚英翰把他作为上宾请到府上,请他对范西屏、施襄夏的当湖十局进行评讲,他经过多日的研究后对英翰说,对当湖十局尚未完全领会,不能随意作出评解以误人子弟。 关于周小松的籍贯,有资料说是江都人,这与他是扬州人并不矛盾。民国初年扬州就叫江都。江都县城离扬州城区也不过十几里路。
废除座子的先驱--陈子俊 陈子俊,据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围棋辞典》中记载:“陈子俊近代棋手,江苏扬州人。曾于1910年在南京迎战日本高部道平,受二子,棋力与王彦青伯仲。为人“寡言沉默”,幼即有名弈界,曾校《子仙百局》弈谱。与周(小松)同里闬,闻弈局甚多。(见《周小松受子谱》)现有与张乐山、丁理民、吴祥麟等对局棋谱流传”。 另据《弈人传》载:“陈子俊,扬州人,常与周小松对局,是《子仙百局》的校订者。曾在庐山与张乐山分先二十余局,胜负大致相当。1910年他与日本高部道平对局,被让二子”。 日本棋手高部道平,1909年首次来到中国,把中国北方的棋手全部打到让两子。1910年下半年由官商合办的博览会“南洋劝业会”,邀请高部道平至南京与中国南方棋手会战。首先上场的是上海的范楚卿,对子局大败。第二局让两子仍然大败。随后镇江的丁理民、扬州的王彦青、陈子俊上场,让两子互有胜负。唐善初上场未胜。 当时能够上场与高部道平较量的,都是当时国内著名的顶尖高手。上海、南京、合肥、镇江等城市都有一、二名棋手上场。象扬州这样一个城市就安排三人登场较量的为其他城市所没有。 陈子俊还有一件在我国围棋史上值得一提的一件事:就是他是清末民初废除“座子”的先驱者。所谓“座子”,就是两人对弈,先在棋盘上放两个白子,两个黑子,各占据两个角,然后开始对局。“座子”的历史可以上溯至两千年以上。据《中国围棋史》中的记录:“从现有棋谱资料分析,宣统年间,我国名手已开始废除座子的探索性对局,李子平编印的《手谈随录》中,共刊登清末棋手对局一百三十谱,其中陈子俊与丁理民废除座子分先两局。这两局棋是我国现存最早废除座子的实战谱,棋书的付印时间也最早。此后经过五、六年,废除座子对局已占绝对优势,它始于清末,完成于民国初期”。 陈子俊与周小松同住在扬州城内的一个巷子里,比邻而居,长期受到周小松的教诲,在年龄上是周小松的晚辈,在弈道上是周小松的学生。其生年不详,卒年当在1913——1914年间。
“弈乐园”考 赵之云和许宛云女士编著的《围棋辞典》246页,有一个辞条:“弈乐园”。其内容如下:“弈乐园也称‘亦园’。清顺治,康熙年间围棋活动场所。范西屏《桃花泉弈谱`自序》:‘国初弈乐园诸公,冥心孤诣,直造单微。’鲍鼎《蜗移遗札》:‘《弈乐园谱》前列黄,周三十局’。所谓‘弈乐园诸公’,指以周东侯,黄龙士为代表的一批清初国手,后人遂以园名概称这一时期名手。地点不详,有人认为在扬州一带。” 以一处私人园林作为一代棋手代称的,在古代围棋史料中,应当是一个孤例。 从上述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弈乐园诸公这批棋手,和明代的“永嘉派”、“新安派”、“京师派”这些地方派别完全不同。从棋手数量上来看,前者有三、五十人,而后者只有三、五人;从规模上看前者是全国棋手云集形成,后者是地方棋手崛起形成;从影响上看,前者在我国围棋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批人把中国围棋推向辉煌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后者只是形成了不同的流派。 弈乐园在什么地方?《围棋辞典》只有一句话:“地点不详,有人认为在扬州一带。” 这句话的意思是可能在扬州,但是翻开清代扬州园林史,却找不到名字叫弈乐园或者叫亦园的园林。现在要弄清楚弈乐园或者是亦园在什么地方,首先必须要弄清楚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到底是不是在扬州?第二个问题,如果在扬州,弈乐园或亦园曾经是扬州的哪一处园林? 现在我们来看第一个问题,弈乐园诸公的聚合地点是否在扬州? 从弈乐园诸公的籍贯看,在比较知名的三十名棋手中,江苏藉有十人,安徽藉有六人,浙江藉有三人,四川两人,福建两人,江西一人,湖北一人。 江苏籍的是周元服(扬州),过伯龄(无锡)盛大有(苏州)季心雪(扬州)黄龙士(泰县)卞邠原(江都)梁魏今(淮安)上述诸人都是执棋坛牛耳或者是掌棋坛帅旗的人物.再加上安徽的周东侯,周西侯(六安),吴瑞徵,汪汉年,汪幼清,吴孔祚,(歙县)几乎囊括了弈乐园诸公的核心人物.这批人物籍贯的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在“江淮之间”. 顺治,康熙年间的棋手常常被称为“江淮间名手”.他们的活动地带常常被称为“往来江淮之间”.如史书称黄龙士:“少年时随父来往江淮间”.称汪汉年:“早年来往江淮一带交流棋艺”.称吴瑞徵:“常与江淮间名手切磋,为时人推重,称国手.”。 长江与淮河之间全国交通枢纽地位的城市,那就是扬州,在江淮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座城市能够在交通,贸易的发达,经济的繁荣上与扬州相比肩.自大运河开通以来到鸦片战争上海开阜的一千多年,扬州地处“南北之冲,四方贤士大夫无不至此”所谓江淮之间,应当是指扬州无疑.扬州在历史上有过许多的名字,比如邗沟,甘泉,维扬,广陵,江都,邗江,淮南,江阳。其中淮南,江都,江阳这三个名字最能说明扬州在江淮之间的地理位置。 扬州是清代围棋活动的中心,已成为史学界的共识 。《扬州画舫录》说:“扬州以园亭胜,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肆胜。”扬州园林不仅数量多,规模大,质量尤为上乘。清代大诗人袁枚为《扬州画舫录》作序说扬州园林:“其壮观异彩,顾,陆所不能画,班,扬所不能赋也。”明清两代扬州园林在史书上有据可查的达上百处。扬州园林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质量上,亦或从影响上都超过了苏州,是明清时期最享有盛名的园林城市。弈乐园或亦园在扬州的可能性最大。 第二个问题是弈乐园或亦园是扬州诸多园林中的哪一个园林? 由于封建专制社会中各种“天灾人祸”,使“富不过三代”成为扬州园林兴废更迭的主旋律。明末兵部尚书史可法死守扬州,清军在扬州城破后屠城十日。扬州大部分园林毁弃殆尽。但是到了顺治末年,康熙初年扬州园林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恢复。时任扬州府推官的王渔洋在《红桥游记》中说:“出镇淮门,循小秦淮河折而北,彼岸起伏多态,林木蓊郁,清流映带。人家多因水为园亭树石,溪塘幽窈而明瑟,颇尽四时之美。”此时离史可法守城殉国的顺治二年(1645)还不到二十年。扬州园林尚处在旧园恢复阶段,新建很少,规模也不大。如影园,休园,冶春园,小方壶,种字林,依园等。从康熙中期到光绪朝的二百多年间,扬州园林建设高潮叠起,为中国园林建设留下精彩的篇章。其间园林兴废,园名更迭不断。 那么,弈乐园或亦园是这数以百计的园林中的哪一个呢? 我们按照两条线索去寻找,一条线索是时间范围,也就是弈乐园诸公活动的年代,大约是从顺治到康熙,下限不超过雍正朝。 另一条线索是园名和弈乐园或亦园相近的园林。在清代扬州园林史料中看不到以弈乐园或亦园命名的园林,这并不奇怪,因为没有一个园主人愿意用这个名字作为整个园林的名字,既没有什么寓意,又要后人玩物丧志。如果把园林中的某个局部的亭,台,阁,厅取名为弈乐,是完全可能的。这还要看园主人对围棋的爱好程度。把整个园林称为弈乐园,这可能是棋界取其谐音相互传称流传下来的。在扬州一百多个园林当中园名与“弈”音相似或相近的园林都应列入线索范围分析。下面我们来看看哪个园林能符合这两条线索。 偕乐园,地点在广储门外的梅花岭。此园系明代扬州知府吴秀建于万历二十年(1591)。十三年后,即万历三十三年“当道檄毁之,存其堂与楼,为诸生讲学之所。”还没有到清代,这个园就废掉了。 影园,这座园林不仅在扬州园林史上有重要的地位,在整个中国园林史上都有独特的地位。明末清初有个园林设计师叫计成,写了一本关于园林设计和建筑的书《园冶》。这是元,明,清三朝七百年间唯一的一本园林建筑的书。书成于崇祯七年(1634),这一年影园落成。这是到目前为止所确定的由计成设计并负责施工的唯一的一所园林。影园的主人郑元勳为《园冶》题词并资助其刊行。影园与弈乐园或亦园在发音上是近似的,在时间上与弈乐园诸公的活动年代也是相符合的。但是郑氏族人在明末有许多人在朝廷当大官,改朝换代后死的死,逃的逃,影园的后人铭记国恨家仇,不太会有经常邀请社会名流琴棋书画一番的悠然自得的心情。最重要的原因是,影园在扬州城外,清军攻打扬州时,史可法宁死不屈,城破后清军屠城十日,影园遭到彻底的破坏,地面建筑荡然无存。以后的二百多年,影园再也没有恢复到当年的面貌和规模。 逸园,有两个。一个叫魏氏逸园,地点在康山街24号。另一个叫梅氏逸园,地点在引市街46号。这两个园都是光绪年间所建,时间线索不符。 易园,地点在康山街南,为乾隆朝歙县盐商巨子黄履晟所构。《太平广记》一书刻于该园。时间线索不符。 依园,依和“弈”或“亦”两字不同,但音相同,在时间上与弈乐园诸公的活动时间也是一致的,其位置大约在今天的卷石洞天和扬州市园林局一带。从所处位置看这里是湖上园林的起点。扬州园林可以分为城内园林和湖上园林两大类。城内园林一般占地小的不到一亩,大的在三,五亩。湖上园林占地一般都能达到十亩或更多。湖上园林集中在扬州城的西北瘦西湖周围。而依园正好在这两类园林的衔接处,出城百余步就到了非常方便。 康熙三年(1664)春暮,扬州名士陈维崧与林古度,杜濬,龚贤等同游依园后写了一篇《依园游记》:“出扬州北郭门百余步为依园。依园者,韩家园也。斜带红桥,俯映绿水,人家园林以百十数,依园尤胜。屡为名士宴游地。甲辰春暮,舟次依园,先生则已从亭子上呼客矣。园不十亩,台榭六七处。先生与诸客分踞一胜,雀炉茗碗,楸枰丝竹,任客各选一艺以自乐。少焉,众宾杂至,少长咸集。由东门至北郭,一路皆碧溪红树,水阁临流,明帘夹岸,衣香人影,掩映生绡画縠间。园门外青帘白舫,往来如织。凌晨而出,薄暮而还,可谓胜游矣。” 陈维崧(1625-1682)江苏宜兴人。明末四公子之一陈贞慧之子。清初大词人。爱好围棋,长期居住扬州。与他同游依园的一行人都是围棋爱好者。陈本人在许多词作中都提到围棋。同行者杜濬还写过一首《观棋行》的诗。他与黄龙士交往甚密,他专门为黄龙士写过一篇文章《送黄童子(龙士)序》。从年龄上讲,杜是黄龙士的长辈,但是他能屈尊为一个小孩子专门写一篇文章,从中可以看出两人关系之密切,交往之频繁以及黄龙士在棋坛上日益隆升的地位。 我们从游记中可以知道,依园主人爱好十分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请来的客人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他在园中已为客人准备好了围棋和各种乐器,让客人们一展身手。 在当时上百处园林中,依园是出类拔萃的,它与城内园林相比有依山傍水的优势,视野更开阔,环境更幽雅,人在山水间,身处幽谷中,手谈唯胜境,弈乐复吴图。依园在扬州的影响大,对棋手的吸引力也大。一百多年后,《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来到这里,那时依园已经不叫依园了,园主人也不是依园主人的后代,但是这里的园林风光依旧如故。沈三白对这里的园林景色大为赞赏:“其最难位置处,出城入景,有一里许紧沿城郭。夫城缀于旷远重山间,方可入画。园林有此,蠢笨绝伦。而观其或亭或台,或墙或石,或竹或树,半隐半露间,使游人不觉其触目,此非胸有丘壑者断难下手。”二百多年以后北京建了一个世界公园,将世界各地有代表性的建筑景点,缩小比例后建在里面。在里面代表中国园林的景点是扬州的卷石洞天。可见此处园林水平之高,影响之大。 《依园游记》里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屡为名士宴游地。先生与诸客分踞一胜,雀炉茗碗,楸枰丝竹,任客各选一艺以自乐。少焉,众宾杂至,少长咸集。”这句话一方面说明主人好客,另一方面是说各方名士常来作客。我们在这里要考虑到当时的时代背景:满清入主中原才十多年,人心尚未完全稳定,文字狱的高潮已经开始。文人墨客,饮酒作乐,吟诗作赋,高谈阔论的场面是不会太多的。那么常来作客的名士是什么人呢?是会聚扬州的丝竹行家,梨园弟子,围棋高手。这些人不但品位高雅,技艺上乘。最重要的是没有政治上的危险 下围棋的聚集到楸枰处,唱曲的聚集到丝竹处。这些人里面有老的,也有少的。不问年纪大小,只要有水平就行。黄龙士这年十一,二岁,“随父来往江淮间”,正是崭露头角的时候。而盛大有已经六十多岁了。这个时候的一老一少,盛大有还是黄龙士的老师。但是据棋史上记载康熙七年(1668),也就是写《依园游记》的五年后,盛大有六十八岁与十六,七岁的黄龙士下了七盘围棋,全部输掉。在以后的几年中,国手谢友玉,卞邠原,吴瑞徵,何闇公,凌元焕,程仲容等与之对垒,无不屈居下风。史书称:“能竭力周旋者仅周东侯一人,两人在弈乐园激争近三十局,时人称为《黄龙周虎》”。黄龙士成为“弈乐园诸公”的新霸主。《依园游记》写成的时候,依园只是扬州棋手经常聚会的地方,黄龙士还是个小孩子,依园作为围棋在江淮之间的“擂台赛”和“演武堂”的角色还没有完全形成。所以尽管作者本人就是围棋的行家里手,他在《依园游记》里,笔墨立足于对园林的描写,并没有在围棋上有更多的文字。如果在五年以后陈维崧再写《依园游记》,那一定会对围棋大书特书,一定会对黄龙士倍加称赞,不惜笔墨地描写一番。 从上述一些线索分析,弈乐园,也称“亦园”应当就是扬州的依园。来自全国各地棋手用不同的方言土语在交谈中把“依园”说成“亦园”,他们在依园中获得无比的快乐,于是在他们的语汇中“亦园”又变成了“弈乐园”。 综上所述:一,扬州依园在时间条件上是符合的;二,依园在扬州城里所处的位置出入来往方便;三,依园在扬州众多的园林中无论从规模上,名气上都是比较大的,有吸引力;四,《依园记》里很清楚地告诉我们,依园的主人好客并喜欢围棋;在依园里每天都有人下围棋。五,依园游记的作者和同行一干人都喜欢下围棋,其中有人与“弈乐园诸公”的领军人物黄龙士来往密切。六,依园的发音与“亦园”的发音几乎一样。七,《依园游记》中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少长咸集”。写这句话的时间黄龙士十三岁,“少”字与黄龙士的年龄是符合的。 在没有发现“弈乐园诸公”活动地点的新线索之前,依园的可能性是排在第一位的。我们期待在将来发现新的佐证资料,进一步确定依园就是亦园。
“江湖长翁”陈造 陈造,高邮人,字唐卿。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进士,官至淮南西路安抚使参议。南宋朝廷在蒙古骑兵的威逼下,偏安江南,陈造觉得在昏庸无为的南宋小朝廷中不会有什么作为,遂退居江湖,号称“江湖长翁”,并著有《江湖长翁集》四十卷。 陈造非常喜欢下围棋,他有一首关于围棋的诗《与其子师是棋》:“投醪士或醉,说梅人不渴。穷途余乐事,不受忧患遏。诗可供呻吟,棋亦识死活。朝来喜雪句,神药胎可夺。一枰与儿悟,段无市声聒。既免沉舟谖,不作赌墅谒。指冷良易忍,眼花苦为孽。疏置乃作卦,随思略细阅。瓜葛胜负间,时亦近屑屑。策几奇兵鏖,地比弱王割。吾非江左管,甜犊犹爱说。升沉作丰瘁,今古无成说。家居鼓吹具,藉以保晚节。掀髯得一笑,为汝倒蕉叶。袖手听残更,红鳞噎晴雪。” 从这首诗中,我们看到陈造在内忧外患中把国事放在心中,但是爱莫能助。他看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无济于事,只好通过围棋来消磨时光,写诗来排遣胸中的郁闷。 在陈造的墓志铭中称其:“于诲诱则良师,无抚字则循吏,身笃操修,道兼体用,亦末世勇退贤哲,藉棋诗以韬养者也。”这段话的意思是:“陈造教育别人时,是一个优秀的老师,行政执法时,是一个很称职的官员。他品德优良,言行高尚。他是在乱世中急流勇退的具有大智大慧的人,凭借写诗、下棋静观世变。”如此的盖棺定论无疑是对他很高的评价。 已故的钱钟书先生编选的《宋诗选注》一书中对陈造的评注是这样的:“他(陈造)是陆游,范成大,尤袤都赏识的诗人,跟范成大唱和的诗很多。自从杨万里以后,一般诗人都想摆脱江西派的影响,陈造和敖陶孙两人是显著的例外。他敢批评当时的社会习尚,肯反映人民疾苦……” 从钱钟书先生的评论中,我们可以看出陈造是宋代一位有相当影响的诗人。
《居竹轩》主人成廷珪 元代在我国古代封建王朝中是一个比较短的朝代,一般人的印象是一百年。如果从南宋灭亡的1279年到元顺帝退出大都(今北京),朱元璋登基的洪武元年,即1368年,只有八十九年的时间。再加上汉人的地位非常低,受压迫,受奴役。元代的汉人有杰出的成就,能够青史留名的不是很多。除了在戏剧上有关汉卿一批大家外,天文学上有一个郭守敬,书画上有一个赵孟頫,围棋上出现了一本对后世产生较大影响的棋书《玄玄棋经》,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著名的棋手和棋人影响后世。即使如此,在元代不多的棋人史料中,记载了一个扬州文人围棋迷的情况。 成廷珪,字原常,又字礼执,扬州人。元代人,生卒年月不祥,七十岁后才去世。为人好学,饱读诗书,生活在元代,不愿为当时的统治者服务,遂隐居在家,孝敬母亲。在扬州城里自家的庭院里种了许多竹子,堆叠假山,并写了一块《居竹轩》匾额挂在堂上,在“居竹轩”里他弹琴、写诗、吟唱,自娱自乐,著有《居竹轩集》四卷。元代末年各地发生农民起义,战端四起,扬州城无险可守,他举家躲避到江南。 成廷珪非常喜爱围棋,《弈人传》中记有他的一首诗《题刘商观弈图》:“茅生绝艺天下无,何以到此观弈图。刘商易之亦惊倒,除妙似与龙眼俱。松阴对弈者谁子,岂非甪里园公乎?云绡雾縠古冠佩,童颜雪顶沧溟枯。野樵旁立太痴绝,归来始觉仙凡殊。斧柯竟化作尘土,世间甲子真须臾。老夫只解饮醇酒,一着输赢曾放手。市塵有地寄闲身,却觅南山橘中叟。” 这首写在扬州城居竹轩里的诗,八句中有五句写到围棋。他以刘商观看围棋为主线,刻画了他报国无门,“闲身”虚度,光阴荏苒,借酒浇愁的心态。 扬州文人爱竹,似乎是很有渊源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扬州八怪之首郑板桥就是以画竹闻名遐迩,他还写了许多咏竹的脍炙人口的诗篇。扬州有一个十分有名的园林,因其主人爱竹起名为“个园”(个字状如竹叶,个园即竹林之园)园中叹为观止的叠石,使其成为扬州园林的代表之作。进入全国名园之列。
“扬州八怪”候补--张辂 张辂,清代乾隆年间人,字朴存,江都布衣。据《扬州画舫录》记载:“张辂,少简静,不修边幅,孤直自喜。有雄才伟略,善草书。”从上述简短的文字中,可以看出张的性格不拘小节,狂放不羁。扬州八怪中虽然没有提到张,但他的生活习性、为人处事,从下面几件事就可以看出他与“扬州八怪”有相似之处。 张辂的发妻病故后,他的年纪并不很大,但是却不再续弦,而是买了一幅美女的画,挂在床上的帐子里,每天看着睡觉。在封建社会里把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男女私情秘而不宣看成是一种美德。而张辂却无视这种美德,大胆袒露人性的本源,其性格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竹林七贤”何其相似乃尔。 妻子去世后张辂一人鳏居,由于怕麻烦自己不肯做饭,所以只要有人请他吃饭,他从不辞谢。有的人与他只见过一面,路上遇见,客气地说一声,请到舍下小坐,他绝不推辞,顺水推舟便到人家里去混顿饭吃,吃饭时谈笑自如。 乾隆年间扬州两淮盐转运使卢雅雨,为了迎接乾隆皇帝到扬州来,将扬州的大虹桥修葺一新,大虹桥一带的风光定名为“虹桥修禊”,并为“虹桥修禊”作诗数首。当时扬州城里的文人墨客纷纷效仿相和作诗,据《扬州画舫录》记载:“其时和修禊韵者七千余人,编次得三百余卷”。扬州北郊二十四景尽入诗中。但是,有两个人没有跟随这个大流,一个是惠栋,一个是张辂。 张辂的草书水平很高,围棋下的也相当不错,在当时全国围棋高手云集扬州的情况下,张辂的围棋能够在棋坛占有一席之地,在士大夫阶层颇有名气,也应当算是当时棋坛一高手。卢雅雨就请他来府上对弈。他的友人告诫他:你与转运使(扬州当时最大的官之一)下棋,千万不能全赢,下三盘,你赢一盘就行了。张辂当时点头答应。到了与转运使下围棋时,却将朋友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连赢四局,在旁观战的人为之色变。 象张辂这样的人,在世俗的眼光中可称得上为“怪人”,扬州八怪应当为其留有一席。或增补为“扬州第九怪”不知当否?
新四军围棋与扬州 当年在新四军中受陈毅元帅和叶飞将军的影响,许多指战员都学会了下围棋。建国后新四军和解放军中一些人来到扬州工作,如苏北行署政治部的姚伟鼎,担任乡镇工业局长的杭林,工商局局长刘震东,财政局局长刘通,邮政局局长郁树春,专区银行行长周亚人,交通局局长徐杰,苏北行署的胡仰清、冯英等近十人。在今天看来,新增十来个人下围棋不算回事,可在解放初期,扬州城区人口也不过五万人,经常下围棋的也不过二三十人。在场州城里唯一的—个万象棋室里,一下子增加了十多个人,使扬州棋坛热闹了许多,就好像棋室里来了支围棋野战军一样。当时有人说:“难怪解放军总打胜仗,有这么多会下围棋的人!” 这批人中大多数围棋水平不是很高,他们进入扬州棋坛是抱着一种请教、学习、消遣、娱乐的态度。但他们对围棋的热情很高,兴趣极浓,只要有围棋活动,一打招呼立马赶到,下一盘输一盘也乐此不疲,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重在参与。受他们的影响,机关中出现了学围棋的热潮,到了六十年代中期,机关干部中会下围棋的人已将近五十人,如公安局的法医张思龙,市政府的陈君孝,团市委的栾宇春,交通局的秦仲禹,组织部的陈德中,科委的戴小明等。这批人的围棋水平很快就超过于新四军的老干部,达到可以与扬州市一二流棋手相抗衡的程度。 据徐杰同志回忆,“文革”后期,围棋活动恢复。有一天,他在家中与朋友下围棋,忽然江泽民同志走了进来。原来,当时尚在电子工业部工作的江泽民同志回扬州有事,家住东圈门与徐杰是邻居,就走过来串门。进门后看见徐杰下围棋,顿时兴趣盎然,一边在旁观战,一边还帮助出谋划策。一盘围棋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热闹非凡,那种观棋不语真君子的约定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江泽民同志在中央主持工作期间,日理万机,肯定抽不出闲暇来下围棋,现在退下来了,不知兴之所至偶尔手谈否?
扬州棋室百年 在网络走进家庭的今天,人们坐在计算机电脑前就可以和远在千里的素不相识的棋迷手谈起来,但是还是有人喜欢到棋室里去与别人面对面地下棋,这样显得更有情趣.网络的普及也不过是最近十年的事.在过去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甚至没有报纸,没有电话的年代,棋室成了棋迷们经常光顾的地方,老一辈的许多著名棋手就是在棋室这样的环境里历练成长的. 从棋室的变迁,也可以窥见这个城市棋史的变迁,和城市面貌的变迁.清代扬州有没有棋室、经营的状况如何,我们现在还没有看到这方面的信息和资料.从清末民初到现在的一百年间,扬州有过哪些棋室,这些棋室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在经营,延续了多少年头?其状况,其规模,其人物是什么情况?这对我们了解扬州百年来棋类活动的脉搏是有所帮助的。
一 陆野茶楼 陆野茶楼的地点,在埂子街(过去叫多子街)与甘泉路的交汇处,北向对面是南柳巷,大儒坊。 陆野茶楼的主人,唐善初.唐善初是晚清民初在全国享有知名度的扬州籍的围棋名手。在段祺瑞将日本棋手高部道平约到南京,与中国南方围棋高手对阵时,他是扬州派出去的三个人之一。 唐善初的祖父是太平军石达开手下的一名战将,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他隐居乡间,后来到扬州定居下来,到了唐善初的父亲这一辈,已经在扬州开了三家茶室,其中包括埂子街头的陆野茶楼。 陆野茶楼交给唐善初管理时,唐已经迷上了围棋,他在茶楼摆上许多盘围棋,扬州城里的围棋手都成了陆野茶楼的座上客,如陈子俊、王彦青等人,外地来扬的围棋名手也大都在陆野茶楼里交流切磋。继唐善初之后另一个崛起于中国棋坛的扬州青年棋手汪芍亭,就是在陆野茶楼里得到唐的提携脱颖而出。 唐善初成名后,陆野茶楼成了扬州棋人的汇集中心,他的精力和心思都花费在围棋上,经常去南京、上海下围棋。茶楼经营无方,晚年身体多病,陆野茶楼无法维持,被后来居上的公园棋室所取代。陆野茶楼的围棋活动大约在1895-1920年间,前后有二十多年的时间。 二.公园紫来轩茶室 1911年,扬州各界集资,在小东门桥北,小秦淮河西的旧城墙废墟处的十余亩地上建成公园,大门面对大儒坊,园门面对小秦淮,门前跨板桥,园中有一紫来轩茶室,座位雅洁,环境清幽,前后两进屋子,每进三开间房屋,前进屋内置放方桌十余张,桌上纸画的棋盘和围棋子。 紫来轩茶室由一姓杨的老板管理,杨在家弟兄排行第四,人们就称他为“杨四”。茶社制作包子,点心,其夫人锅上锅下,端茶送水帮助管理.。由于她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来下棋的人戏称她为“茶炉西施”。还有一个驼背而瘦小的胡姓老者协助管理,来紫来轩下棋的人都称他为“胡叟”。. 其时棋界有下彩棋的习惯,每局棋的胜负按赢棋子的多少算帐。彩棋总是杀得昏天黑地,棋局非常精彩,能杀的棋绝不轻易放过,能小胜的棋还要想争取大胜。输赢在棋局结束后并不当时就兑现,而是由胡叟记帐,一年中结帐三次,一次在端午节,一次在中秋节,一次在春节,由胡叟将记帐的结果告知各棋手,相互结清。 公园紫来轩茶室的围棋活动从1920年计算起,一直到解放前夕,前后有近三十年的时间,但其中日本人占领扬州期间,停业了好多年。 三.万象棋室 过去的棋室都叫茶楼、茶室,以棋养茶。万象棋室是第一个直接用棋的招牌经营的棋室,也兼卖茶,以茶养棋。其地点在扬州老城区中心的广陵路上,坐南朝北,对面是扬州文化馆(现在叫广陵群艺馆)。门面不大,进门靠墙顺长一张长条桌,桌上放六、七盘象棋。进一小门转身进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屋子,内置围棋六、七盘。屋外一个狭长的小天井,小屋与天井之间的窗户均装玻璃,十分安静。前室是象棋,后室围棋。 万象棋室的经营者尤紫轩,原来开的是药店,经营销售西药,与斜对门的同松药店经营中药正好互补有无。后因经营困难,干脆转而开设棋室,棋室收费是收输不收赢,即输的人付盘资,赢的人不付帐。我记得那时下一盘象棋输了需交给老板的盘资是一分,正是这种独特的收取盘资的方式,吸引了许多高手名手前来。因为他们下棋可以不花钱,还可以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同时也吸引了许多低手和初学者,在这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迅速提高自己的棋力。 尤紫轩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是他戴的一副眼镜,这是一副双光眼镜,上面三分之二是近视片,下面一小片是老光。在我的记忆里,他是扬州城里唯一使用这种眼镜的人。他对微雕很有研究,戴这种眼镜便于操刀。 万象棋室里的棋盘,都是尤紫轩自己画在老黄色的牛皮纸上。他在毛笔的下面垫上一支未削过的铅笔,铅笔贴着直尺和纸面走,睡在铅笔上面的毛笔便画出一条笔直的墨线来。线条的粗细由毛笔伸出的多少和笔运行角度的高低决定。我在孩提时代无意之中看到的这一小技巧,在后来的棋类比赛中得到了运用,我用这种办法放大出来的成绩表,不但质量好而且速度快。 万象棋室前后经营十多年的时间,主要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这十多年中扬州棋界的高手:冯业世、汪二丘、陈舜年、“瘦韩”、“胖韩”、“生啃”、“徐大将”、黄福荣、张德盱、徐允令、吕立、姚伟鼎、杨小平、傅兆裕等一流高手都是座上常客。扬州现在许多围棋,象棋下得不错的人,都是在万象棋室得到启蒙和提高。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杭承义,他七、八岁在万象棋室学会象棋和围棋,后进入江苏省队,文革前进入国家集训队,他的儿子杭天鹏现在是围棋专业四段。 四.渡江路棋类俱乐部 1958年市体委将扬州象棋冠军杨兆宏安排到体委工作,专职抓棋类活动,并在辕门桥四叉路口东南角上,原月明轩饭店南边粮站的房屋中,设为棋类俱乐部。 渡江路棋类俱乐部大门在渡江路西侧,门朝东开,进门一个院,里面一个大厅全是象棋,大约可以放置三、四十盘.。院子里角上有一个室外的楼梯,上楼有两间屋子,全部是围棋,大约可以放十几盘。这里楼下象棋、楼上围棋与万象棋室的前室象棋、后室围棋形成了迥然不同的格局,规模上也比万象棋室大了好几倍。把万象棋室的许多棋客被吸引过来,其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这里的地方宽敞得多;第二个是这里是官办的,不收费。 到了文革前夕,年青棋手姚伟鼎经过近十年的磨练,棋力超过了冯业世,成为扬州棋坛的领军人物,姚下了班就泡在俱乐部里,其夫人有意见,就请当时在苏北军区干部处工作的刘震东去劝姚,哪知非但没有把姚劝回家,连刘自己也掉了进去,后来还以师爷自居,到处教别人下围棋。终于有一天发生了“娘子军大闹俱乐部”的事件。 另一个年青棋手丁四久,也是在这段时间崭露头角的。他曾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全国围棋比赛中获得青年乙组的第七名。 渡江路棋类俱乐部到文革开始后关闭,前后大约有十年时间,扬州城区的下棋人数有了成倍的增长。 五.二十年无棋室 自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到1988年的市棋类协会成立二十二年间,扬州城区可以说没有一个象样的、正规的棋室。文革十年是不许下棋的,到文革后期围棋活动恢复,人们在闲暇之时可以下棋了。到八十年代中期, 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中,中方取得三连胜.全国掀起了一个几千年围棋史上从未有过的围棋热,围棋人口成十倍地增加。 要下围棋怎么办?只有往名棋手家中跑.往往出现这样的情况,一盘围棋两个人下,周围一圈人围观,说观者如堵,真是恰如其分。像著名的老棋手杨小平、黄福荣、傅兆裕的家中就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当时在住房条件不很宽敞的情况下,给这些老棋手的家庭也带来了很多不便。 棋类协会主席姚伟鼎先生当时还任市外办主任,他通过多种渠道希望政府成立扬州棋院,经过多年的努力未能见到成果。八十年代中期当时在体委任棋类教练的李翰书,在群艺馆三楼租了两小间房屋,请一个老棋手颜毓仁管理,面积不大,可以放十几盘棋,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时间不长便又关门了,可能是租金的支付出现困难。后又与小东门附近一吴姓住户,利用其一套住宅共同开办“小秦淮棋室”,开办之初还举行了一场比赛,造声势扩大影响。后来在继续开办棋室的权利和义务中,未能取得共识而不了了之。 总之,从1966年文革开始到1987年棋类协会成立之前二十年间延绵扬州八十年之久的棋室中断了,扬州城区出现了二十年无棋室的空白期。
六、北矢巷棋室和黄福荣棋室 北矢巷棋室在北矢巷6号,这里是晚清时代扬州四大名庐之一的明庐所在,现在去那里看,明庐当年的景致已经荡然无存,我们只能看到门楣上镶嵌的砖雕“明庐”两字,依稀可以想象出当年名庐的气度和风采。明庐现在的主人——姜伟,腾出两间只能挡雨不能遮风的小屋,放上七八盘围棋,让棋迷来过把瘾,条件可以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 凡扬州下围棋的人几乎都知道北矢巷棋室,为什么其名声会如此之大呢?我想主要原因有两个。 其一、北矢巷棋室存在的时间长,前后算起来超过了三十年,按照姜伟先生回忆说,他正式对外宣布棋室向公众开放是在1987年底,至今已整整二十年。但是在七十年代中期,扬州的名棋手如姚伟鼎、徐文龙、黄福荣、傅兆裕、朱立强、谢平实等人,下棋没有去处。姜伟先生就腾出屋子,放置几盘围棋,比起杨小平、黄福荣家中只有一盘棋的地方要宽敞了许多,也热闹了许多。这样从1975年算起,至今应超过三十年了。 其二、坚持三十年免费对棋迷开放。姜伟先生虽然没有房租的负担,但是他本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还能坚持向公众开放不收费,如果要泡茶的话也只收一元成本费,三十年如一日,能这样做实属难能可贵。如果不是出于对围棋的热爱,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他的两个儿子姜筱、姜筏围棋下的也相当不错,大约相当于业余四段的水平 黄福荣先生是知名的老棋手,八十年代初期,他看到多少人想下棋没地方去,他把家住蒋家桥的住房腾出两间,可以放十几盘围棋,他也是不收费用,免费向棋迷开放,只可惜时间不长,大约两三年功夫,蒋家桥拆迁,不久黄老也去世,棋室也只能作罢了。 七、教场棋室 教场棋室与其他的棋室有三个很大的不同点:第一,其他的棋室只有一个门进出,而教场棋室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可以进入棋室;另一个不同点是,其他棋室围棋、象棋兼而有之,而教场棋室只有象棋没有围棋;第三,教场棋室严格地讲,不是棋室,应当叫棋摊。在教场里经营棋摊的大约有四五个摊点,集中在教场南头,每个摊主弄一块铺板一搁,放上三、五盘棋就开张了。其中一个姓朱,人称老朱。还有一个姓杨,人称杨胖。 几十年以前,下象棋的人要大大超过下围棋的人,所以教场棋室的场子经常客满。象棋上带彩的风气早已有之,在教场里比较常见。四五个摊点加起来,有时二十盘棋同时下,那就很可观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至少五十年吧),教场成为扬州象棋活动的中心。扬州象棋界的一流高手大都在这里展示过自己的身手。教场棋室从建国前就很兴旺,一直延绵到文革方寿终正寝,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扬州除了教场,还有其他几处小型象棋室。如教场南头醒民书场旁边一家,以及埂子街头三元浴室对面一个算命先生开的一家,这两处也不过三五盘棋的样子,其影响也不能与教场相比。 八、工人之家准棋室 文革后期,市工人文化宫的工人之家大楼落成后,辟出一间超过200㎡的大厅作为活动室,放了十几张小方桌,要下棋的人可以凭工作证向管理人员借棋子和棋盘,下完后再归还。作为棋类活动室可以说条件相当好,非常宽敞、明亮、干净、安静.桌凳棋具一应俱全。但是只能算一个准棋室。除了围棋还有扑克牌、图书、军棋、跳棋、斗兽棋等。另外活动室的服务对象是在职职工,凭工作证借棋具不收费,而且它每天只在下午2:00—5:00开放,到点准时摇铃催还棋具。下班时间到了,要关门走人。这完全不符合棋类活动的特点。这个管理模式的结果是,稍微有点水平的棋类爱好者去了一两次后就不再光顾了。所以工人之家活动室在扬州棋类爱好者中的影响很小。 九、市棋协活动室 1988年扬州市棋类协会成立,开创了我市棋类活动的新纪元,棋协主席姚伟鼎从江苏省棋院争取来一笔资金投入广陵体委与教育局盖的楼中,取得了一间八十平方米房子的使用权,二十年来,棋室吸引了许多棋迷前来交流切磋,棋室每年还举办各种形式的棋类比赛,前后购置棋盘棋子五百多副,比赛用钟三百多台。 虽然他的规模在扬州的棋室中不是最大的,但其发挥的作用要大大地超过前面的所有棋室,过去的渡江路棋类俱乐部有市体委的经费投入,并设置专业管理人员,实际为政府下属操办的一个机构,现在的棋协活动室,包括棋类协会在内都得不到政府的下拨经费,完全靠棋协自身的筹划运作,开展多种棋类活动,做到以棋养棋。目前棋协的各种设施包括教学用具——棋子、棋盘、赛钟、电脑都是通过棋类活动的积累所置办的。 2008年,新上任的市棋协主席任杰先生,他同时也是桥牌协会的主席。桥牌协会的活动室和棋协活动室一样大,就在棋协活动室的隔壁。桥牌活动一周只有两、三次,人数不多,每次大约四、五台桌子。春节以后任杰先生筹措了一笔资金,拆掉隔墙,两家并为一家。重新装修,添置柜式空调两台,音响一套。活动室面积扩大一倍,面貌焕然一新。现在可以安排150人以下规模的中、小型比赛。
我与老特务的一段棋缘 初次与“老特务”见面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时我在洪泽湖边的一个农场工作,农场有一个文艺宣传队,主要由南京、苏州、扬州的知青组成。宣传队的宿舍就在农场场部中心的大路边上。我从扬州家里带来一副围棋,很快就教会了几位苏州“插兄”下围棋。一有闲暇便到这黑白世界里面徜徉,乐而忘返。我从扬州带去的两本清代过百龄编的《四子谱》雕版线装书,成了唯一的围棋教材。围棋子和围棋盘就放在桌上,从来不收。桌子对着大门,大门对着大路。站在路上就可以看见我们在下围棋。 一个休息天的上午,我和苏州知青王华围棋下到中盘紧要之处,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我抬头一看,是一位从未见过的中等个头的老者。因为经常有一些素不相识又没有见过围棋的人,带着好奇心进来看我们下围棋,大家都习以为常。这位老者与我们略一点头,便坐下来看我们下围棋。看着看着,这位老者突然说了一句话:“这里是一个乌龟不出头。”听到这句话,我和王华都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仔细打量这位老者。见他面貌清癯,目光炯炯有神,颧骨较高。正准备问这位老者尊姓大名,这位老者先说出一句话:“我可以和你们下一盘吗?”从话语中听得出是扬州口音。我忙不迭起身让座,老者移座后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棋子,动作显得十分娴熟灵活。他一边落子,一边喟然长叹一声:“哎,有二十多年不下围棋了!” 对弈的结果是,我们轮番上马,被杀得落花流水。我们这五、六个棋迷,除了我能够抵挡几下外,余皆不是他的对手。在后来的几年中,他成了我们宿舍的常客。他既是我们的棋友,也是我们的教练,唐代白居易的《池上二绝》:“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竿头已到应难久,局势虽迟未必输。”以及杜牧的《重送绝句》诗:“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别后竹窗风雪夜,一灯明暗覆吴图。”这些诗句成了我们手谈生活的真实写照。 对他的情况,从他的自我介绍和其他的渠道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老者姓颜,名毓仁,扬州人。那年全国特赦战犯,他是被特赦的对象。解放前他是国民党军统少将,他既见过蒋介石,又见过毛泽东。这样的经历,在扬州人中是很少的。他进过黄埔军校,在上海锦江饭店受到蒋经国的接见,在军统里和中统里都担任过区长(正师级)。 他酷爱围棋,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他在上海、无锡、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曾经得到过刘棣怀的指导。解放后,他回到扬州潜伏下来,是万象棋室的常客,并以喜下彩棋出名。彩格定得高,出手又大方。据说他的身份的暴露与此有关。 他有一个女儿在扬州工作,一个儿子在农场工作,特赦时征求他的意见,愿意跟谁过?他说愿意跟儿子过。这样他便来到了农场。 1978年底,扬州知青调回扬州,他也回到扬州,因为儿子住房困难,他就住到女儿家。地点在武警医院的东面,和我住的地方相隔很远。他约我到他那里去下围棋,怕我摸不着地方,老早就出来在大路上等候迎接我。在农村和他下棋,我的输面大,赢面小。后来我的棋力有所提高,可以达到平分秋色的地步。 回到城里,面对的是新的工作,新的生活,特别是知青这一代人,上有老,下有小,下围棋的机会比在农场少了。文革前扬州有一个棋类俱乐部,是棋类爱好者活动和汇集的中心,到了1966年关闭就一直没有恢复。一直到1988年的二十多年间,扬州城区里几乎没有一家正常开放的棋室。好在颜老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扬州下棋结识的棋手,都还健在,他们都称他“老颜”。想下棋,他还是能找到地方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市体委棋类教练李翰书在广陵路群艺馆三楼租用两个各十几平米的房间作为棋室开放。棋室的管理就聘请颜老担任。我去过好几次,颜老在那里干得很开心。虽然他的工作只是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整理棋具。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他很快活。象这样的工作,你不给他工资报酬,他也愿意来干。好景不长,可能不到一年的时间,棋室就关闭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听说是房屋租金的支付发生困难。因为围棋不是奥运项目,在体育部门里是被打入冷宫的,划拨给你的经费少得可怜。在此以后的好几年,我一直没有见过颜老。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农场的一位领导到扬州来找我,要我陪同去看望颜老。这位领导是南京知青,也和颜老下过围棋。我说,你知道颜老住在哪儿吗?这位领导说:“我知道,在湾头敬老院。”听此言,我大吃一惊,忙问是何时住进敬老院的?领导说:“去年,颜老患中风,儿女都上班,无法承担照顾他的责任,他想再回农场,我们研究,回农场也不是好办法,后来就进了扬州的敬老院。” 我推掉身边的一切大小事,与农场领导前往湾头敬老院。进大门穿过一个大院就到了颜老的房间。颜老坐在床上,他已经不能说话,嘴向半边脸歪过去。看见我们来了,眼睛里流出许多泪水。觜里嘟囔嘟囔着,想说什么又说不清,他用手势向我比划,那手势我知道是下围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很想与我再下一盘围棋,但是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老泪纵横的脸,一个下围棋的手势,深深地埋在我的记忆里。这是颜老给我留下的最后的印象。我与颜老这个“老特务”的一段棋缘,或者说一段奇缘,前后持续了有二十多年,因围棋而起,最后又在围棋上画上了句号。 1997年7月,颜毓仁老先生去世,终年七十九岁。 在扬州的历史人物中,颜毓仁先生算不上是一个大人物,但是他应当是一个在扬州历史上留下过一点痕迹的,我们应当知道的一个扬州人。他在扬州围棋界算不上是一流的棋手,但是,他一生中对围棋的酷爱和情缘,我们中间用围棋连接起来的快乐,用围棋编织成的美丽,成为我不能忘却的记忆。
韩斌印象 当今扬州棋坛新人辈出,活跃在围棋一线的棋手有数十人。围棋教学遍地开花,围棋教室、棋院、道场有几十个,从事围棋教学的教师有上百人,学员有数千人。我与一线棋手和围棋教师都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的是《韩斌围棋教室》的经营者韩斌。 韩斌棋下得好,他是近二十年来获得扬州市围棋冠军和棋王称号最多的棋手。2008年扬州市举办有史以来奖金最高的“棋王”赛,他在决赛中八战七胜,当之无愧地捧得“棋王”。随后他代表“扬子晚报”队,参加全国业余围棋“晚报杯”比赛。 最近十多年扬州每年要举办几次围棋定段和升段比赛,参赛的小棋手的教练和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晋级,这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每次比赛都有人找我们,希望利用规程中的缝隙开个门让孩子如愿以偿。但是,韩斌从来不找我们。有一次在闲谈中我问韩斌:“从来没有看到你找我们谈过那档子事?”,他用很平缓的语气说出了下面这样一段话:“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晋级,他会从中获得无比的快乐,如果我们通过棋盘外的方法和手段让他晋级,那就是我们剥夺了孩子的快乐,这是一件既不道德又很残忍的事。”听此语我默然许久。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逻辑来表达对这件事的看法,在我的心灵深处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这使我想起《围棋天地》上刊登过的一篇扬州罗玉勤先生写的文章《围棋是大写的》。我们有许多人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围棋市场形成的过程中,在普及与提高的矛盾中,棋品在人格的重塑上应当放在什么样的位置,是我们棋界同仁无法回避的。而韩斌的这句话用如此充满哲理的语言,一下子说到了问题的要害之处。言简意赅如醍醐灌顶也。 在当前遍地开花的围棋教学中,师资的来源几乎无一例外地聘用棋力高强的棋手。曾经获得过市赛前几名的棋手,成为各围棋教室争相聘用的“香饽饽”。这样的教师在围棋教学培训中,对于提高班、高段班无疑具有很大的优势,但是在生员最大的一块启蒙教学中,优势却并不明显。我们不少的教师都感到围棋的启蒙教学是最难的。 2006年暑假前,韩斌将一张《招聘围棋教师广告》贴到扬州大学师范学院的大门口。他招聘围棋教师的第一个条件,是不会下围棋。不会下围棋的大学生先当学生,后当先生。一边学围棋一边教围棋。不会下围棋是一张白纸,启蒙教学是他们的强项,他一下子招来十个大学生,经过近一年的试行,现在留下五个大学生。这一尝试的核心内容是优势互补,其做法令人耳目一新,其大胆探索勇于创新的精神令人钦佩,为扬州的围棋培训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实属难能可贵。
一个奇迹的创造者 在某一项全国性的比赛中,连续获得十届以上的冠军,在中国有两个人,一个是马晓春,“名人赛”十三连霸,另一个是扬州人,他把全国老干部比赛的“劲松杯”十二次捧回扬州,他的名字叫姚伟鼎。 建国初期,受新四军围棋热的影响,姚迷上了围棋,一有空就到棋室里去下围棋,在和当时扬州一流棋手冯逸世、陈舜年、“瘦韩”、“生啃”等的多年对弈下,棋艺迅速上升,再加上他刻苦研读大量古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文革前已成为扬州棋坛的领军人物。 文革期间他一度下放宝应县工作,在那儿他发现并培养了邵震中,后来他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 受中日擂台赛的影响,二十年前,扬州与一江之隔的镇江市举办了一次擂台赛,每方出八名棋手。由于扬州副帅冯云散马前失蹄败下阵来,作为主帅的姚要面对镇江四位将帅。他独立支撑危局,横扫镇江四位大将,使扬州取得了擂台赛的胜利,也使他成为扬州名至实归的棋坛霸主。 上世纪从八十年代开始,每年举办一次全国的老干部,老棋手比赛“劲松杯”,他与来自全国各地的棋坛元老,名门宿将的较量中,连续十二次获得个人冠军。 姚的棋风犀利凶狠,每盘对局必以屠“龙”为快,吃了一条“龙”,还想再吃第二条“龙”,特别喜下让子棋,手筋频出,妙手不断,观者如堵,看他下棋既使人心惊肉跳,也是一种享受,很少看见他收官数子计算胜负,不是中盘胜就是中盘败。有些棋迷,看见姚来下棋,就丢下自己的棋不下了,坐在姚的旁边看姚下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日本唐津市与扬州市结为友好城市,第一次文化交流活动就是日方派出十一名棋手来扬州下围棋,后来韩国的丽水市也与扬州市结为友好城市,在他的促成下,现在每年三个城市都进行一次围棋友谊比赛,成为三城市的一个传统文化交流项目。 姚从二十多岁喜爱上了围棋,五十多年来下了有上万盘棋,2006年扬州市举办首届新闻棋战,全市包括各个县的围棋高手悉数倾巢而出,他以七十六岁的高龄参加比赛,一直打进本赛第四轮,令人肃然起敬。退休以后,他作为扬州市棋协主席,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围棋新人的发现和培养上,经他一手调教的扬州小棋手孙力,现已成为职业三段。2007年在职业棋手等级分排名中进入前五十名。 2008年春节前,姚伟鼎到他的女婿家过年,车子进入南京城内不久,姚的心脏病突然发作,心脏出现剧烈的绞痛,还没有来得及进邵震中的家门,就直接送进南京医院抢救,在清明节前一天去世。姚伟鼎八十年的人生中有六十年是和围棋相伴走过来的,围棋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我该不该写他 这件事想了很久,还是不能决定。这是一个77岁的老人,姓方,名正安。 扬州市从20年前开始举办围棋定段比赛,起先参加比赛的只有几十人,后来逐年增加,现在有几百人;起先都是成年人,后来少年儿童越来越多,现在几乎看不到成年人参加比赛。 从2000年开始,68岁的方正安老人,带着他的孙女一起参加市里的围棋定段赛,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连续四年,共计八次,爷孙两人都未能定上段。 从2004年开始,孙女大了不再参加比赛,方正安老人坚持一年两次参加定段比赛,到2008年前后九年参加了扬州市的围棋比赛有二十次(其中有两年,每年参加三次。) 方正安老人家不住在扬州市区,他住在万福闸。这个地方靠近江都市,离开扬州市区有接近十公里的路程。他偶尔也到市棋协的活动室来,我与他下过一盘棋,他一上来走了两个五、五很有气势。走出十步向外就不行了。棋力是比较低的,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三、四级。通过交谈,我对他有了一些了解。 文革前他在税务部门工作,1974年调到华东石油地质局下属的石油装配厂财务科。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在泰州、瓜洲、扬州工作。文革中期,他到“五七干校”学习,地点在扬州城北观音山上的寺庙里。这段生活不紧张,比较消闲。某一天,他看见两个人在下棋,在方格子的棋盘上摆满了密密麻麻黑色和白色的棋子。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围棋,第一次看见有人下围棋。从那以后,他知道了什么是围棋,知道了怎样下围棋。后来他订阅上海的《围棋》月刊,买了一些围棋书籍。没有拜师学艺,无师自通,纯粹自学成才。 2000年新春伊始,围棋大师吴清源说要下21世纪的围棋,他觉得吴大师的话说到他的心里去了。从那时开始,下定决心按照大师的话去做,下21世纪的围棋。他做的很认真,扬州市的每一次定段比赛,他都不放弃。一次比赛一般是两天下八轮棋,每一轮比赛他都是第一个进场,第一个安静地坐在比赛的位置上,等候比赛开始。 今年的定段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他一定会来参加比赛的,他也肯定还是定不上初段的。我心里既不希望他参加比赛,又希望能够在赛场上看到他的身影。当他第一个进入赛场,第一个安静地坐在比赛的位置上等候比赛开始的那一刻,我觉得这真是比赛场地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它使我感受到围棋的神圣和庄严,使我铭记围棋比赛裁判工作的荣誉和责任。 有人提出这位老人的心智是否存在障碍,据我们和他几十次的接触,交谈,观察,没有发现这方面的问题。退一万步说,一个心智有障碍的人能够如此地关心爱好围棋,也可以算得上围棋史上的一个亮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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