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刺客”。目标只有一个---石佛李昌镐。 他是“毒蛇”。冬眠了4年醒来还能捧走棋界的奥运冠军——应氏杯。 他是崔哲瀚。亲手终结了如神一般的李昌镐时代,让凝固的围棋车轮如飞般转动,然后,像没事发生过一样扭头回家。 每一个王朝的衰退都让人无限唏嘘,每一个历史的终结者都让人无限膜拜。多年以后,崔哲瀚的名字也会逐渐淡漠出人们的视线,凝结下来的会是这样的一段:崔哲瀚,1985年3月12出生于首尔,师从权甲龙道场,12岁入段(史上第4年轻纪录),冲岩高中毕业,著名的冲岩军团的佼佼者,与朴永训、元晟溱合称“牛犊三骑士”,在李世石之前是暴力围棋的首席代表,职业头衔数12个(世界冠军头衔2个),以李昌镐的克星扬名天下…… 不论崔哲瀚是否乐意,中国棋手还是以“毒蛇”来形容他诡诈的棋风;也不论崔哲瀚是否同意,棋迷总是把他看做是李昌镐的命中克星。崔哲瀚的12个冠军头衔中,就有5个(两届国手战、1届棋圣战、1届加德士杯、1届应氏杯)是在与李昌镐的对抗中拿下的,在李昌镐落寞的王者身影背后,是挥之不去的崔哲瀚魅影,在崔哲瀚每一次的欢愉背后,也飘荡着李昌镐虎视眈眈的阴影。 在2005年12月31日之前,李昌镐对崔哲瀚的战绩是罕见地处于下风:14胜15败,从2004年第47届国手战开始到2006年的第49届国手战的两年间,是崔哲瀚疯狂蚕食并摧垮李昌镐王国的时代。由于崔哲瀚的异军突起,李昌镐从2003年的年度7冠锐减为2005年的年度3冠,绵延无休止的李昌镐王朝经历了2000年3冠之后的又一个寒冬。年仅30岁的李昌镐,在顶峰屹立逾10年之后,面对年轻10岁的后辈棋士的冲击,已显露出帝国黄昏、残阳如血的滑落迹象。 佛虽有道,剑客无情。神算天下、淡定自如、以不变应万变的石佛风格,在脚踩风火轮、手擎屠龙刀的“刺客”崔哲瀚面前,莫名地感到丝丝的凉意。崔哲瀚对付李昌镐,永远是不变的序盘掀波浪,中盘定胜负的思路,而这,似乎正是李昌镐官子战法的天敌,尤其是在石佛年龄增大、体力难支的前提下。纵横10余载、宇内鲜能敌的李昌镐,终于也能品味到昔日曹薰铉师傅屡屡被自己克制的苦楚。多年大密度的对局安排,严重透支了李昌镐的青春,而在李昌镐独步的时代,他是所有棋手的瞄射靶心,他被研究得透透彻彻。 李昌镐凭一己之力,颠覆了韩国棋坛盛行多年的嗜杀如命的单调棋风,他的收官技巧,他在后半盘的高超技巧,使世界棋坛得窥曲径通幽的奥秘,韩国棋界有公论,李昌镐让韩国棋手提高了2目棋的水平!这是堪比李昌镐年度13冠媲美的评价,吴清源使满天下棋手降入先相先的棋格,李昌镐使满天下水平提高2目!所谓的伟大棋士,正是这样的因己利人吧。 可以预测得到,满天下受益之后,受苦的往往是行善者。以崔哲瀚为首的冲岩军团,武装了李昌镐理论,改良了力战围棋,这一次的冲击波,远远甚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崔明勋、金承俊为首的第一波冲击。世易时移,时代不同,当时的李昌镐心智体都正处顶峰。 与当年的藤泽秀行“一年只下四盘棋”类似,崔哲瀚“一生只与石佛为敌”,崔明勋之辈“5年之内打败李昌镐”终归成为一句笑谈,而崔哲瀚不同,他更狠,更年轻。在王权的更替中,年龄总是不可忽视的利器。后辈之所以超越前辈,正像牛顿所说的:我能看得更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李昌镐没有开班收徒,但他在顶峰的每一天,就是给所有棋士授课的每一天。即使没有崔哲瀚,也会有朴哲翰、金哲翰,命运选择了崔哲瀚,也可以说是崔哲瀚抓住了命运的橄榄枝。 以棋风而论,崔哲瀚未必是李昌镐终结者的最佳人选。与崔哲瀚同辈的棋手中,元晟溱、李世石是韩国棋界公认的力战派翘楚,人们戏称三人为“三把刀”,元晟溱力量之大,仿佛睡觉时都在握着刀;李世石算路之诡异,构思之精巧,仿佛浑身都藏着飞刀;但是,崔哲瀚最难缠,他可以在笑脸间挥刀,让人猝不及防。元晟溱一味蛮干,苦无机会,李世石还未抹平2001年LG杯被李昌镐翻盘的伤痕(2003年LG杯的反戈一击时,李世石也没有修成日后叱咤棋坛时的柔韧性),无畏的崔哲瀚也因此成了命运之神的眷顾者。 崔哲瀚狠斗掀翻了李昌镐,但无可讳言,他的棋中还缺少让李昌镐忌惮的因素。缓过神来的李昌镐从2006年开始对崔哲瀚展开大反攻,2006年到2010年间对崔哲瀚取得14胜9败的优势战绩。王者的悬崖反扑,“篡位”之后的迷茫,使得崔哲瀚未能借“刺客”之举成就王者霸业,棋圣头衔失手于朴永训,国手战被李昌镐复辟,加德士杯被李世石零封,一夜之间,“刺客”就像来时不见踪影一样,走得也不见踪影。 如紫禁之巅的天外飞仙,崔哲瀚就像一颗棋坛彗星,一闪即逝。石田芳夫断送了林海峰时代,也终究让位于武宫正树、加藤正夫,“刺客”在棋坛史上的命运似乎是惊人的雷同。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2004-2006年是一朵微小的涟漪,是新时代开启的发端,是中韩争霸大幕开启的源头,崔哲瀚这位刺客打开了壁垒森严的李氏宫门,却又无奈地成为李世石、古力、孔杰众星逐鹿之时的看客。 “刺客”是一件很耗体力和精力的活儿,扳倒李昌镐耗费了崔哲瀚太多的能量。刺客需要休整,好在崔哲瀚还有时间,还有年龄优势。 2006年到2008年,是崔哲瀚韬光养晦的2年,国内棋界是朴永训、李世石分庭抗礼,国际棋战是李世石、古力双雄并立,崔哲瀚逐渐淡出了棋迷的视野。巅峰之上的孤独是检验是否强者的标准,高潮过后的平淡是考验强者神经的标尺。李昌镐被众人追击得无处藏身,仍能10年不倒,崔哲瀚蛰伏2年能否卷土重来? 其实,这两年崔哲瀚一直奋战在第一线,只是比起李世石风卷残云般地占据棋界制高点,崔哲瀚仅仅收获快棋性质的2届麦馨杯的战绩显得微不足道。而命运对崔哲瀚仍然是不离不弃,2008年的第6届应氏杯,是崔哲瀚重出江湖的主战场,以国际棋战昭示回归,这是当年曹薰铉、赵治勋前辈在折戟国内战场之后力图雄起的“曲线战略”,此时的崔哲瀚,就是冬眠苏醒的“毒蛇”,牙还在。而更巧合的是,已经日落西山的李昌镐再次与崔哲瀚相遇在番棋决赛,一个是蓄劲已久,一个是深陷“亚军怪圈”,崔哲瀚再次扮演石佛“刺客”也就顺理成章,在国内棋战称雄6年之后,“刺客”回归,完成更高一级的国际称雄。 崔哲瀚注定与李昌镐有缘,“刺客”注定与石佛有仇。将刺佛进行到底,崔哲瀚与李昌镐谱写了棋坛最奇异的一段恩怨情仇。只是,4年后,“刺客”在否?石佛在否? 张文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