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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中日围棋擂台赛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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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4 12:1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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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7 09:39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回

  指导后进 藤泽赞词夸洗河

  机场送行 铸久宏愿酬老郝

话说江铸久战胜日方先锋依田纪基,老郝陪着藤泽最后走进对局室。老郝当然一拍铸久的肩膀,大声夸奖道:“铸久,好样的!”而日方主帅藤泽则对铸久说:“你赢了这盘棋,中国围棋要感谢你,日本围棋也要感谢你。”铸久乍一听,当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郝克强笑呵呵地向铸久作了解释。

  原来就在当天上午,郝克强见藤泽闲着便对他说:“中国有一六岁棋童,学棋刚一年,不知藤泽先生是否有兴趣指导一盘。”藤泽本来就是提携后进的热心人,现在听说这位棋童只有六岁,便很高兴地回答:“可以,可以。”当时在场的罗建文教练见藤泽应允,马上从研究室外领进一位白白胖胖的小孩,因为长得矮小,藤泽觉得这个中国棋童好像只有四、五岁。

  大概是大人教过的,这位小棋童见了藤泽便恭恭敬敬地鞠了躬,嘴里叫着:“藤泽爷爷好!”藤泽很喜欢地拉着小孩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孩马上背书般回答:“我叫罗洗河,今年六岁。”在场的大人都笑了,老郝忙对小洗河说:“人家还没问你年龄,怎么就自报家门呀!”小洗河睁大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着,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藤泽已经为洗河解围了:“你回答得不错,我马上就要问年龄了。”说完便招呼着要下指导棋。说真的,藤泽在日本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棋童,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像瓷娃娃般的中国孩子。

  对局摆开,小洗河熟练地在棋盘上放上六颗子,然后等着藤泽下棋。藤泽心里惊讶,他本来以为这个孩子至少要摆上九个子。而在日本,不要说这么小年龄的棋童罕见,而且学棋一年只让六子更是不可想像。于是藤泽心里暗想———是不是中国方面好大喜功。六子棋有水份啊?一有这个想法,藤泽便准备考考这位棋童,一种“轻敌”之心也油然而生。

  殊不料这位小棋童不但思想敏捷,落子如飞,下得简直比藤泽还快,而且布局不久便盯着藤泽的孤棋猛攻,下得极有章法。不到十分钟,藤泽的一块棋就被小洗河擒获。当时藤泽大吃一惊,忙问在一旁暗暗得意的老郝:“这个孩子如此了得,他现在跟聂卫平下让几子?”老郝指指罗建文说:“现在洗河就住在罗教练家里学棋,请他说说吧。”藤泽本来跟罗建文很熟悉,这时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和小孩都姓罗,是不是亲戚呀?”罗建文笑着说:“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但现在没有一点亲戚关系。洗河本来被聂卫平他们都让六子,至上周才升为让五子。”藤泽这才道:“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呢?原来中国棋手六子都让不动了。那我也只能让五子了。”说完便对洗河说:“这一局棋我输了,现在改让五个子,如果你再赢,下次我就让你四个子,你看好不好?”小洗河一脸高兴。

  或许是藤泽不敢掉以轻心,或许是小洗河想升到四子求胜心切,这局让五子的棋洗河就没那么好赢了,但到收官时,仍是洗河稍好的棋。藤泽便故意卖个破绽,洗河中计损了五目,最后洗河以1子半惜败。藤泽局后对洗河不吝褒奖之词时,在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对日本围棋深深的忧虑。因为现在的日本年轻棋手大多不太用功,而小孩学棋的也越来越少,这和眼前中国的情况相比,日本围棋前景堪忧啊。想到这里,藤泽很真诚地对郝克强说:“中国围棋赶上日本围棋指日可待,但遗憾的是大多数日本棋手都看不到这一点。我觉得现在日本围棋最需要的就是当头棒喝,所以今天江铸久和依田的棋,我倒真希望铸久能赢下来。如真是这样,我一定要代表日本围棋去感谢他。”

  正因为有以上的因缘,才会发生藤泽向铸久感谢的一幕。

  第二天,在北京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江铸久力克日本先锋的消息,“北京晚报”甚至还刊登了铸久力战依田的照片。郝克强一清早便兴冲冲地打电话给聂卫平,说铸久赢一盘棋,你看各报都作了宣传,这对发展围棋有多大的好处。不像第一局汪见虹赴日输了棋,北京所有报纸竟没有一家报道的,还是郝克强自己写了一百多字的“豆腐干”文章,在“人民日报”体育版的不显眼处出现了一次。聂卫平听后也感叹说:“体育竞赛只有赢才是硬道理,我担心如果江铸久下回去日本输了,中国的媒体又会冷落下来。”

  下午围棋队又开了全队的研讨会,这是自中日擂台赛以来新形成的传统。在为江铸久备战出谋划策时,很多棋手都自告奋勇要为江铸久寻找小林觉八段的棋谱,大家都把江铸久下一场比赛看作是自己的比赛,而江铸久此刻也信心满满,心情好极了。这不仅因为是江铸久赢了一盘棋已经够本,在心态上无后顾之忧,更主要的是擂台赛第二位对手小林觉曾是他五年前的“手下败将”,当时的情景江铸久记得格外清晰。

  五年前,当时小林觉五段是日本访华代表团的一员,而江铸久刚来国家队一年,他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的对手就是小林觉五段。

  当时江铸久从布局伊始就下得野性十足,这让中规中矩的小林觉很不适应。结果明明是江铸久下出了无理棋,最后小林觉反而在犬牙交错的战斗中被江铸久吃了一块棋,最后中盘败北。而小林觉在这次访华团的前六盘棋中,以三胜三负战个平手。本来第七局棋将在上海进行,但后来因台风的缘故被取消了,小林觉为此感到特别高兴,他逢人就说:“这下好了,我可以保持平手回日本了。”或许这就是小林觉在性格上软弱的一面。尽管已五年了,小林觉也从昔日的五段成长为八段。而且连续两年成为日本七段以上棋手最高胜率的保持者,但在江铸久的潜意识里,他还是很有自信能战胜这位性格并不强悍的对手。

  在近一个月的准备日子里,以聂卫平为首的国家队队员和江铸久一起进行全面仔细的准备工作暂且不谈。12月15日下午,从日本方面传来一份有关江铸久赴日设擂的日程安排。日本人办事都有条不紊,计划订得十分周全,这份日程安排的具体行程是19日下午由华以刚领队和江铸久棋手抵达日本东京成田机场,20日上午乘新干线到著名旅游风景胜地箱根,晚上是欢迎式宴会,21日上午10点开始NEC中日擂台赛第三局比赛,如果江铸久胜,则第四局比赛于23日返回东京再赛。

  郝克强看了这份日程安排表,马上就对华以刚、江铸久说:“箱根是个好地方,你看铸久棋赢了,日本方面招待也好了。”华以刚还补充说:“箱根风景区和围棋很有渊源。日本历史最悠久的本因坊战几乎每年都要在箱根比赛一局。由于对局者都要在棋盘后面签名,因此已有几十年历史的本因坊战对局者已密密麻麻签满了一块老棋盘。而现在这块老棋盘已成为珍贵的文物供大家参观,另一块替代的棋盘现在也已签了不少对局者的大名,郝克强听到这里,马上对江铸久说:”那么你也能到那块棋盘上签上名了?”江铸久当然也了解日本的情况,他笑着说:“我哪有这个荣幸,只有本因坊决战的棋手才可在上面签字。所以我们去下棋,可能还要换棋盘。”郝克强再看后面的日程,发现第四局棋还要改回东京,又嘀咕说:“日本人也不嫌麻烦,两盘棋都放在箱根不还省事吗?”华以刚道:“这就是日本人的精明之处,箱根的费用很贵,而且必要预订,从这个安排就可以看出日本方面以为江铸久一战即输,如此不就省了很多钱了吗?”郝克强不失时机地对江铸久鼓气:“日本人越是这样小心眼,你就越要给他们下不了台。”铸久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与老郝没大没小地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会的。”

  12月19日下午,由华以刚领队兼翻译倍着江铸久从北京出发东征了。由于国家队的队友已在出发时为铸久送了行。所以到机场送行的只有郝克强一个人。当时老郝在江铸久快要登机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只要尽力就行,别太把胜负放在心上。”铸久则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把另一只手也握在老郝的手上说:“我有一句话,只想对你一个人说。”见老郝期待着,铸久很认真地再说:“我希望下次去日本,你还能再送我。”“下次去日本?”郝克强立刻明白了江铸久的含意。因为假如铸久能再去日本,他不但要赢得此次去日本的两连胜,而且还要赢得日本棋手来中国的胜利,如此加上胜依田就是四连胜了。郝克强尽管自己是超级乐观派,但还是没有想到江铸久这个小伙子会有四连胜这样的抱负。不过,依老郝性格,他在内心深处还是喜欢有血性,有骨气的男人,为此他竟有些动情。当时老郝也把另一手放在与铸久的握手上,双手用力握着说:“我一定会送你,我一定会送你。”

  飞机上了蓝天。此刻的江铸久内心充满了战斗的渴望,再加上在机场忍不住向老郝透露了自己的抱负,他真巴不得一下飞机就能与对手小林觉交战。

  领队华以刚已经觉察到江铸久临战前的兴奋,他觉得应该不动声色为铸久调节一下心情,于是华以刚用一种忽然想到的口吻问江铸久:“小林觉的弟弟小林健二,姐姐小林千寿都是棋手,好像在中国棋手中,只有你在国际比赛中与他们姐弟仨都下过棋是不是?”铸久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经华以刚一提醒,马上就说:“对,对!我和小林家三姐弟都下过棋。”华以刚其实早知道江铸久三盘棋都赢了,但他还是明知故问:“输赢怎么样?”江铸久被问到值得自豪的事,心情当然很愉快,他马上告诉华以刚:“三盘棋都赢了,而且都是中盘取胜。”华以刚立刻转了话锋:“前两天有一位朋友来我家做客,他就很肯定地说,江铸久对淡路之役不敢说,但对小林觉,江铸久必胜。我就问他有什么根据,他说他研究过姓名学,铸久也,是指冶炼时间长了必成利器,而小林也,小树林而已。利器碰着嫩树,那还不迎刃而解,所向披靡。”铸久一听笑了起来:“我说怎么那三盘棋下得那么轻松,敢情是我的名字专克小林呢。”华以刚也跟着大笑,铸久紧绷的心情顿时缓和不少。

  飞机在日本东京成田机场降落,前来接机的是酒卷、浜崎一行。浜崎还记得“桉叶糖”一事,他笑着问铸久:“这次来日本还带着桉叶糖吗?”铸久连忙回答道:“带了带了,而且我还特地为你带来了十盒,请你仔细尝尝。”浜崎忙连声道谢,当他回头看酒卷的表情有些尴尬,就故意动作夸张地说:“我和酒卷君一人五盒,足够足够。”

  铸久住进房间,看见桌上有当天的《朝日新闻》。他有阅读日报的能力,刚翻到体育版便看到日方有关预测擂台赛的文章,醒目的大标题就是《江铸久能走多远》。

  欲知文章的内容说些什么,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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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13 13:3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回

  赛前预测 大竹直言贬铸久

  南柯一梦 斗士已经二连胜

话说晚餐后铸久回到房间,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份当天的《朝日新闻》。在体育版上,有浜崎先生编发的整整一版文章,偌大的标题就是“江选手能走多远?”

  江铸久跑马观花般浏览了一遍,知道是浜崎约了三位棋手而作的座谈记录。尽管在编者按中还是渲染了江铸久来日本设擂的未知前景,但从三个人发言的标题以及小林觉照片下的成绩简历,还是让人有一种日本棋手不可战胜的强烈印象。

  就连江铸久也不很清楚小林觉这几年的成绩会有这么好。那份成绩简历上记载他1982年总成绩31胜8负,83年35胜9败,今年的成绩截止十月30胜10败,胜率都是日本高段棋手的首位,而且今年他还打进了被称为是“黄金椅子”的名人战循环圈,标志着小林正进入日本一流棋士的行列。

  三位棋手发言的标题是:日本队主帅藤泽秀行——日本队不可乐观,“美学棋士”大竹英雄——江没有任何机会,“电子计算机”石田芳夫——要过两关很难。其中大竹英雄有些话太过分,让铸久想不胸闷也做不到。大竹在发言中说:“本来我从不看中国棋手的棋谱,但为了参加这次座谈会,我特地把前两局擂台赛的棋局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中国棋手的水平现在还远远不是日本棋手的对手。”“江铸久的战法完全像个业余棋手,只要小林觉不像依田君那样犯低级错误,江铸久不会有任何机会。”铸久心想我好歹也是中国的职业七段棋手,大竹英雄看不上我的棋风倒也罢了,但也犯不上贬我“完全像业余棋士呀。”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原来是住隔壁的华以刚打来的。他问铸久:“现在干吗呢?”铸久如实回答:“刚看了《朝日新闻》。”华以刚马上接口说:“那我上你那儿坐坐方便吗?”铸久当然连连答应。

  华以刚进房间后,就指着桌上的《朝日新闻》说:“我们这些老棋手早就知道日本媒体的招法。你别看这次篇幅搞得这么大,那是他们认为你还不行的时候。等你再赢几盘,他们报纸的篇幅就会越来越小。”望着华以刚用双手比划着越来越小的样子,江铸久笑了:“我就是觉得大竹英雄说话太过分。”华以刚一看江铸久果然有些上心,便笑着说:“你不知道大竹英雄这个人呀,他出身在日本北海道一个贫穷的山村,从小到东京来学棋,因此没什么文化。后来因大竹成了日本青年棋手中的老大,说话便没遮没掩地成了习惯。现在全日本棋手对他的话都让着三分,但背地里却叫他‘从北海道来的乡巴佬’,所以你对他的话千万不能上心。”

  接着华以刚还对江铸久讲了下面一段故事。那是两年前中国围棋代表团访日,日本主办方想请大竹英雄出来与中国棋手下棋,孰料大竹英雄说:“中国棋手目前的水平怎么能跟日本棋手平起平坐呢?最其码中国的高段棋手我让先,低段棋手我让两子才合理,否则我不下。”中日围棋交流已十几年了,每次都是平等地分先下,大竹英雄的无理要求当然遭到拒绝。后来中国棋手知道了此事,对大竹的“狂”一个个都很气愤。但有一次与旅日的林海峰谈及此事,一向为人厚道的林海峰说:“大竹说话随便惯了,其实他的为人还是相当不错的。他的处世原则只有一个分水岭,就是他‘看得起’和‘看不起’。如果他看不起你,你就会觉得他是个说话尖刻的狂人,一旦他看得起你,他就成了一个处处维护你的好朋友。”

  华以刚介绍完大竹的为人,然后话锋一转说:“现在大竹说话过分,说明他还没有看得起你,我相信你只要赢棋,彻底粉碎他‘没有任何机会’的过分话,或许你下次来日本他就对你刮目相看了。”

  江铸久顿时感到心情好多了。以前他就知道棋手出国比赛都喜欢让华以刚当领队,说是华以刚的运气比较好。现在他从飞机上到现在的亲身体验,还知道华以刚不但不露痕迹地让队员心情愉快、斗志昂扬,而且也向队员讲述不少围棋界的许多风土人情,让队员学到了知识。当时江铸心里就想:“如果我能再次来日本设擂,我就提出让华以刚再当领队。”

  晚上,江铸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早上醒来,华以刚就迫不及待地敲门,然后进来说:“马上就要乘飞机回国了,你怎么还不赶紧收拾行李?”江铸久大惑不解:“还没比赛怎么就要回国了。”这下轮到华以刚一脸惊讶:“你糊涂了,你已经连胜两局,怎么还说没比赛呢?”正在这时,日方的酒卷、浜崎还有大竹英雄也来送行。大竹英雄拍着江铸久的肩膀真诚地说:“小伙子,能连胜小林觉和淡路修三,很了不起。”江铸久实在记不起他是怎么赢棋的,便马上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他记得有人说梦里的人如果咬自己的手指头是不痛的,于是江铸久便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大拇指,果然好像不怎么痛,江铸久便理直气壮地对华以刚和大竹说:“我肯定是在做梦,你们看我咬手指头都不疼。”大竹笑着说:“你自己不敢用力咬自己,当然不疼了,你让我来咬,看疼不疼?”说完便来抓铸久的手,铸久一惊,便醒了过来。为此铸久也有些哑然失笑,怪自己乱七八糟地做的什么梦呀。但梦里的两连胜,还是让铸久因吉利而激动了一阵。

  第二天上午,江铸久一行坐新干线到达箱根。因江铸久以前从未来过,便觉得箱根果然很美,在房间里还能看到山顶积雪的日本名山富士山。箱根又是多温泉的地区,在酒店里可以24小时温泉沐浴。难怪日本人把箱根都当作首选的度假胜地。最让江铸久印象深刻的便是日本绿化的精致,他们所住的强罗石叶亭宾馆面对一个峡谷般的大庄园,里边的千草万木,似乎每片叶子都如盆景般经过精心的修饰,让你找不到一丝瑕疵。江铸久心想这大概是由于日本人多地少的缘故,因此他们为每一寸土地都作了精心的打扮,如果中国的很多地方也能像日本箱根这样精心修饰的话,一定与箱根是可以媲美的。

  晚上的欢迎式在石叶亭的餐厅内,参加的人数不多。日方就是酒卷、浜崎、藤泽秀行再加棋手小林觉和淡路修三。藤泽除了要为《朝日新闻》本局棋作解说外,还担任比赛的裁判长。华以刚悄悄对江铸久说:“这里的费用很贵,你看日本方面用人多精简。”江铸久也点头说:“日本人确实比中国人精明。”

  酒卷先作了简短的欢迎辞,然后按惯例双方棋手作赛前感言。江铸久首先说:“很感谢日本东道主选择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来比赛。但由此我也产生了一种惶恐,生怕自己会下出难看的棋与箱根的美丽不相符。幸好小林君的一家一向对我十分友好,因此明天比赛有小林君的关照,我就安心多了。”日方其他几位都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铸久说话的意思,但小林觉马上跟他们解释了他们姐弟三个都输给了江铸久。当时明白了事由的日方人员都一齐笑着为江铸久鼓掌,藤泽甚至对坐一旁的华以刚说:“都说中国棋手不善言词,你看江铸久讲得多得体。”

  接着小林觉站起来发表感言,他说:“依田君在北京输棋一回来,就打电话给我,他当众夸下三连胜的海口现在砸锅了,求我无论如何要帮他完成任务。而排在我后面的淡路君刚对我说,他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也求我千万顶住江铸久,不要让他上场。所以我想,明天的比赛背负着两位好友的重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铸久君表示友好了。”宾主双方又一次发出轻松的笑声,然后各自举杯,祝愿两位棋手明天有好的表现。

  第二天上午十点,NEC中日擂台赛的第三局棋在石叶亭宾馆拉开战幕。双方在等裁判长藤泽秀行宣布比赛之前,江铸久发现小林觉西装革履,头发吹得油光锃亮。大概是怕头发会散,小林觉无意识地不停用手抚理着头发。看得出小林的心情有些紧张。铸久此刻真正体会到擂台赛中,已经赢过一盘棋的感觉真好,因为已经够本了,根本不用再去考虑如果输了怎么办的问题。而寸功未立的对手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想到这里,铸久不由得嘴角露出了笑容。这个镜头正好被在一旁拍照的浜崎捕捉到,第二天《朝日新闻》报道的大照片就是浜崎拍的,取名为“赛前的微笑”。

  藤泽裁判长宣布比赛开始后,执黑的江铸久稳稳地在右上角下了小目。小林觉并不急于落子,他开始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打火机,然后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这时浜崎悄悄告诉华以刚,说这是小林觉的习惯,他一定要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了才下第一步棋。果然,小林觉“磨磨蹭蹭”在五分钟后,才下了白棋的第一着棋。

  围棋的节奏有时会有一种传染的效应。由于小林觉第一步棋慢了,铸久的第二步棋也从容不迫地想了几分钟再下,就这样双方的开局都显得很慎重。

  十几分钟后,藤泽走到研究室。已在棋盘前坐着的淡路忙给藤泽让座位。藤泽笑着说:“看小林君已经连抽三根烟,我实在熬不住了。”原来日本比赛有规定,棋手可以抽烟,而裁判长在对局室里是不准抽烟的。藤泽本来烟瘾就大,所以一到可以退场的时候赶紧就出来过烟瘾了。

  淡路修三不抽烟,当然体会不了“瘾君子”的感受,他只是笑笑说:“小林君的年纪轻轻,但烟瘾简直可以跟藤泽先生媲美了。”藤泽笑着说:“我抽烟和小林觉不一样,他是扔的多,抽得少。”

  在对局室里,小林觉的抽烟还真如藤泽所说,烟虽然一支接一支地点,但却是抽了没几口就掐灭了,然后想起来又重新点一根,因此对局没多久,烟缸里已长长短短的有十几根烟头了。铸久平时对烟味有些反感,这时看小林一支接一支地抽,便耐不住也把桉叶糖拿了出来,一块接一块地吃。一会儿,在江铸久的烟缸里也堆起了不少包桉叶糖的糖纸。

  棋局平稳而缓慢地进行着,至黑第23手棋江铸久注重效率拆得过大,而小林觉不甘示弱马上在黑阵内打入,局势马上开战进入复杂的中盘战。

  到中午11时40分,藤泽看了看表说:“今天双方都下得很慢,都快中午封盘了。”华以刚不失时机地问:“现在双方谁的形势好些。”藤泽故意一指淡路说:“形势判断是我的弱项,你去问他。”淡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像双方差不多吧。”藤泽马上在棋盘上摆出两种变化说:“现在黑棋必须把着眼点放在右上角的大本营上。或者采用一点一压的积极手法,或者采用单飞的含蓄下法。总之一定要这样下才能保证黑棋的先着之效。

  华以刚深知江铸久的棋风大概不会想到藤泽指出的下法,他便试探地问:“如果黑棋走别处的话……”藤泽非常肯定地说:如果黑棋脱离主战场,只要被白棋在外面一吊,黑棋便无法应对。”淡路也附和:“如此白棋马上就领先了。”

  欲知江铸久会如藤泽所说吗,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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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4 12:5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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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2 12:1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回

  狼吞虎咽 小林觉难掩紧张

  不惜血本 江铸久勇歼大龙

话说研究室里,藤泽和淡路都一致认为,黑棋只有安全地护住右上角的阵地,便能维持先着之效。但在对局室里,这个方案江铸久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因为在铸久的围棋理念里,这种重厚的围空似乎太消极,他的锐利目光总是集中在进攻和破空上,因此他脱离主战场,而在左上角走了一步飞的大场。(以后能瞄着在上边白阵内的打入。)而小林觉在中午封盘前2分钟也下出了让黑棋难受的白42轻吊。

  棋谱传到研究室,淡路九段一看马上便兴奋地说:“藤泽先生,封盘的两步棋,江铸久下错了,而小林觉下对了。”藤泽也称赞说:“小林君的感觉不错,这棋下午有看头了。”只有华以刚的心里有些不是味儿。因为华以刚当棋手时,也是中国棋手中“日本流”味道最重的几个人之一,因此他从内心是很赞同藤泽先生主张的围右上角阵地的下法。当江铸久错失这样一个简明之举时,他在心里替江铸久感到惋惜的同时又惨夹着一丝担心。

  双方中午封盘后,华以刚马上向裁判要了棋局纪录,他得赶紧向北京传真棋谱以供队友们集体研究。华以刚有个让大家非常受益的好习惯,他在传真棋谱时,常常把赛场研究室里的意见详详细细地写在棋谱的两边,从而受到国内观战者的强烈欢迎。

  这次,他也把藤泽认为黑棋封盘前必须守住右上角的意见附在棋谱旁边。

  在北京的国家围棋队队员早就围坐在一起翘首以待从日本传回来的棋谱。(因为日本与中国的时差一小时,所以日本封盘时在中国还只是上午十一时。)大家先睹为快地在棋盘上摆出棋局,然后由曹大元读了华以刚采写的藤泽意见,围绕这个意见,中国式的集体讨论由此开始。

  曹大元和邵震中等都是公认的“亲日派”,当然认为藤泽的意见非常有道理。但力战派的刘小光有些异议,他认为日本棋手的路子就是讲究看得清楚、简明易下。如果我们跟着日本的路子走,那怎么赢得了他们?想不到刘小光的观点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连一向喜欢和刘小光抬杠的马晓春也附和说:“小光说得有些道理。你看江铸久在国内比赛表现一般,但他对手日本棋手却成绩斐然,而且在1985年访日时取得七战全胜的战绩。我认为铸久内战外行,外战内行的根本原因就是棋风与“日本流”格格不入,让日本棋手适应不了。”聂卫平近年来对日本围棋已有深刻的了解,并发觉他们有一个很大的误区,即他们太注重打有把握之仗,从而过分避免那些有风险的变化。其实棋局有时就是这些看似有危险的变化,却能马上立竿见影,取得明显优势。所以聂卫平也赞同刘小光说:“我看江铸久封盘最后一步棋未必就是坏棋。局势乱了,或许小林觉就不会下了。”

  且不表中国棋手在千里之外的评论。在日本箱根,当华以刚向北京传真棋谱后回餐厅时,看到江铸久已经开始在就餐了,他一边从容地吃面,一边还很有兴趣地与日本朋友闲聊。这种情景华以刚感到十分欣慰,因为他看出江铸久的心情并不紧张。这时,小林觉也匆匆来到餐厅,他刚一盘腿坐下,就马上端起放在面前的一碗面狼吞虎咽起来,其速度令人惊讶。在华以刚碗里的面还剩一大半时,小林觉就已吃完,只见他拿出手表看了看时间就匆匆离开,一种紧张、急躁不安的心情流露无遗。

  为什么封盘前局势有了转机的小林觉反而会如此心神不定呢?棋手的心态有时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局后小林觉透露,封盘时他倒宁可江铸久会采取藤泽所说的对围方针,这样的局面虽说黑棋不错,但这是小林觉很熟悉的战法。而现在局势乱了,小林觉反而觉得难以把握。就像一个骑马惯了的北方汉子突然让他上了海上的船,小林觉的不适和紧张是发自内心的。

  下午开战,江铸久马上在白阵内打入,刹时整个棋局呈现一种头绪繁多,双方无空的纷乱形势,由于江铸久是个局势越乱就越来劲的主儿,这时他着着刺刀见红,把棋下得紧凑而又锐利无比。相反小林觉因为缺乏自信,渐渐地失去了盘上的主动。几个战役下来,江铸久的黑棋显示出可以看得见的优势。

  在研究室里,淡路修三从下午续弈开始,就一直为小林觉在“寻找对策”,但在“扮演江铸久”的藤泽面前,似乎找不到可以让小林觉重振棋局的机会。于是藤泽自嘲地对华以刚说:“看来江铸久的胆子这么大(说着用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圈)我的胆子这么大,(用两个手指头比划一个小圈),封盘前他的那手棋比我的围空要有魄力的多。”华以刚连忙说:“江铸久的下法太没有成算。”谁知藤泽连连摇头:“不!不!日本棋手包括我在内,现在都被一种固定的思维索缚住了,其实江铸久的下法很有新意。而且事实也证明这种构思并不坏。所以我觉得日本围棋是到了该学习新东西的时候了。”

  淡路在一旁一言不发。此时他的心态最为复杂,因为近三周来,淡路在几个比赛中都输了棋,而且输得没有任何机会,说明他的状态陷入低潮。因此淡路特别希望小林觉能够胜出,他就可以这次不出战了。而眼前的情况却是江铸久在乱局中越战越勇,这让淡路的内心有一丝隐隐的惊慌——如果小林输了,我也挡不住的话,这将给日本围棋丢多大脸啊。

  正当淡路的心境忐忑不安之际,从对局室传出来的棋谱却让淡路有些振奋,因为明显看得出来,小林觉也已意识到局势的被动,应对的着法开始强硬起来。他在中腹有一块“棋长一尺”的大龙并没有活透,按理应该安全地补净才是,但小林觉奋不顾身地还在最大限度地侵消左上角,表明了一向稳重的小林觉已到了必须冒险的地步。

  藤泽对小林觉的下法表示了疑问:“小林君置大棋于不顾,难道就不怕对手来吃它吗?”淡路此刻完全站在小林的立场回应藤泽说:“黑棋想吃棋恐怕也不容易吧。”说着便摆出假如黑棋强行破眼,则白棋利用黑棋外围的缺陷可以轻松做活的变化。藤泽再一次发问:“那黑棋有没有借攻击白棋入侵之子来先先手弥补外围的缺陷呢?”华以刚这时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黑棋最凶狠的下法就是扳了连扳,这样就能补掉缺陷。但坏处是损得太多,这样若吃不掉白棋则黑棋必败。”淡路连连摇头说:“这块白棋‘棋长一尺’,有棋下的地方太多。在黑棋还保持些优势的情况下,黑棋究竟有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藤泽也笑了,他说:“我们旁观者可以随便说不担责任,可当局者要作这样的决定确实难啊。”然后询问华以刚:“以刚君,你是国家队的领队,依你对江铸久的了解,你认为他会吃棋吗?”华以刚在别人把他与工作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极认真的,他沉吟着说:“我想江铸久多半会吃棋。”

  藤泽本来是随便问问,听华以刚这么一说稍有意外地说:“那我们就有好戏看了。”淡路则一脸惊讶:“在优势的情况下用吃棋的选择?”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我绝对不可能这样做。”

  在对局室里,江铸久就是面临着这样一种不同风格,不同心态而会采取截然不同选择的岐路。

  如果是稳健而又保守风格的棋手,一般在优势下是决不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作投资,以博一役之胜负的。而日本棋手大都属于这样的类型,甚至包括小林觉,他也认为江铸久不会出此“下策”。

  如果江铸久此刻有患得患失心态,他同样不会采取吃棋的选择。因为只要一想到万一吃炸了,这盘棋倾刻就前功尽弃,付之流水了,而如果不吃,局面还有优势。经这么一想,大概十之八九就给吓回去了。

  如果江铸久是个自信心不足的棋手,就会怀疑对手敢于弃大龙而不顾,是不是早就觅得良策,如再拼死相逼,岂不正中他计。于是也会舍弃冒险之举。

  总之,在另有一条尚存优势的“阳光大道”可走之际,绝大多数棋手都不可能选择杀棋之道。

  但事实是江铸久不但是个棋风激进慓悍的棋手,此刻更保持了一个极佳的心态。因此他的考虑思维就与上述普通的想法迥然不同。

  当对手小林觉敢于弃大棋于不顾,江铸久就敏锐地觉察到毕胜负于一役的良机到了。他根本没有分一丝一毫的心去考虑万一吃不掉会如何如何,而是集中全部的思绪来计算对手在“困兽犹斗”中的种种变化。应该说,棋手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就进了一个最佳的竞技状态。

  果然,眼明心亮的江铸久在经过周密的计算后,认为歼灭对手大棋的可能性超过60%,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杀棋”这条在别人看来简直是“玩火”的冒险。

  棋谱传出,几乎所有的相关人员都亢奋起来。正在对局室观战的浜崎已无法在里边坐得住。他一路小跑到研究室,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喊道:“黑棋动手了,黑棋动手了。”

  因为浜崎带来的是对局室的第一手资料。藤泽、淡路及华以刚都显得很想知道,于是浜崎就把他刚看到的几步棋摆给大家看。果然江铸久不惜花血本弥补外围缺陷,然后在中腹强行破白眼位。这种露骨的攻击连浜崎都已知道,一场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战斗开始了,而他最关心的就是小林觉的大龙还有没有活路?

  藤泽因担任本局棋在报上的署名解说,便如实对浜崎说:“小林君在形势稍差之际冒险用强当然无可指责,但江铸久敢于拼死一搏也勇气可嘉。在这场鱼死网破的决战中,我的直觉是可能小林君危险大些,不过淡路君并不如此认为。”淡路被藤泽一逼,也只好对浜崎说:“我觉得胜算双方各占50%。”浜崎出于记者的本能,当然也不放过在一旁的华以刚,华则巧妙地躲避说:“我马上就要给北京的中国棋手传谱,小林君的这块棋吉凶如何,我让他们出个意见如何?”浜崎一听心中大喜,赶紧嘴里“拜托,拜托”不断,于是华以刚便在棋谱旁边写道:“白棋死活如何?望能有个定论,朝日新闻记者想写在明天的报道上。我十分钟后来电话。”

  你道浜崎为何听中国棋手要下定论特别高兴,原来日本棋手都有留余地的习惯,因此对再铁定的事实也喜欢讲得模棱两可。而中国棋手大都是一说一,是二说二,在报道中用这样的解说最受读者欢迎。因此在十分钟后,浜崎看华以刚回到研究室,人还没坐稳便急问:“有结论了吗?”华以刚点点头:“中国方面有结论了。”

  欲知结论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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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7 12:2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回

技穷力竭 小林觉无策回天

  唇亡齿寒 淡路君难保优势

  话说华以刚从电话里带来了在北京中国棋手集体研究的结论——小林觉的大棋没有活路,但变化复杂,黑棋必须全走对才行。淡路修三马上就有一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感。他略显紧张地搓着手说:“看来下一轮该我出场了。”浜崎不置可否地说:“我从对局室出来时,看见江铸久只剩下五分钟时间,不知他的读秒本领如何?”

  华以刚听此消息心里暗叫不好,因为他了解江铸久的读秒本领并不强。一般业余爱好者都有这样的错觉,以为平时棋下得较快的一定适合读秒,而棋下得慢的一定读秒较差。其实职业棋手的情况正相反,真实情况是前面棋下得很慢的,后来一定读秒不错,否则他几乎盘盘棋都要进入读秒,如果读秒不行,怎么能在棋坛上生存?(这样的例子在日本比比皆是,如老一辈棋手藤泽朋斋、桥本昌二以及赵治勋等等都属于这种慢棋兼读秒好手的类型。)相反,那些上来下棋速度较快者反倒讨厌读秒,用已故本因坊十连霸的高川格的话来说:“因为害怕读秒,所以才会在前面下得较快。”

  而江铸久正是属于害怕读秒的高川类型,他在国内比赛一般很少读秒。因此在对局室里,当裁判员对江铸久说:“黑棋现在开始读秒”时,江铸久心里一惊,他当时有些后悔前面用时过多了。而现在,他不知道能否在一分钟一步棋的考验中不出错,万一如果因读秒而让对手死里逃生,江铸久会遗恨终生。

  而此时小林觉也骑虎难下,被逼悬崖。他起初完全没有想到对手在优势的情况下竟与自己来一场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决战。但现在既然“厄运”来了,小林觉反倒横下一条心来,“脸一抹,菩萨变恶魔”,一个在棋盘上有着“谦谦君子”形象的小林觉顷刻变成一只为生存而斗的“困兽”。以下只见他东冲西突、着着棋无所不用其极,直把在研究室里的淡路看得连连摇头感叹:“真没想到,小林拼起命来也会这么狂野!”浜崎则一本正经地解释:“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人急了呢。”把藤泽逗得差一点把刚喝的一口茶吐了出来。

  对局室里,让华以刚担心的一幕开始发生了,本来江铸久有10次读秒的机会,但小林觉一步刁钻之极的“二路托”就用掉江铸久6次机会,一步寻衅开劫和一步中腹冲又用去铸久3次机会,也就是说江铸久读秒已经到了最后一分钟。而小林觉的大龙却依然没有死净。

  经验丰富的小林觉把能够活棋的最后一招一直留到江铸久的最后一分钟上,只见他把死子一路立下,通常如果江铸久随手在外面叫吃,则被白棋在角上打,如此白棋的大龙不但活出,而且反将黑角歼灭了。

  在这紧要关头,心明眼亮的江铸久终于在一分钟内还是应出了唯一解危的妙手——在里边用愚形叫吃,从而当白棋角上叫吃时,他能一路反打,确保了自己的活路,同时也宣告了全歼大龙的成功。

  应该说,小林觉技穷力竭了。只见他无意识地把吊在胸前的领带放在嘴里咬着,这种姿态一直维持了整整九分钟,小林觉这才抓起几颗棋子放在棋盘上,然后向江铸久点头示意,嘴里说:“我不行了。”这是标准的日本棋手认输的姿式。

  此时藤泽、淡路、华以刚和浜崎都涌进了对局室。比赛后双方复盘交流是日本围棋的好传统,当然这也是新闻棋战的要求,因为记者需要双方赛后感想见报。

  小林觉在刚认输的那一刻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绅士风度”。他一直表示江铸久这里下得好,那里下得好,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反倒是淡路修三,他替小林觉在求活大棋时想了很多主意,但都被江铸久眼明手快地一一化解,甚至其中有一个相当复杂的变化,江铸久竟凭直感马上就找到了最佳的防守,这让淡路心里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这家伙怎么攻击的感觉这么敏锐?!

  话分两头,酒卷一早就从箱根回了东京。他跟浜崎约好,比赛一结束马上就打电话,让他在东京可以准备后天的第四场赛事。所以当浜崎告诉酒卷小林觉输了时,酒卷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看江铸久要三连胜了,因为淡路君从昨天开始就斗志不足。”浜崎则安慰酒卷说:“这不是我们早就预期的吗?最好江铸久能三连胜,把NEC中日围棋擂台赛搞得向中国一面倒,然后日本队从片冈聪开始吹响反击的号角,如此就达到了宣传的最佳效果。”酒卷说:“我就怕江铸久来个四连胜、五连胜都挡不住,日本的舆论方面就不好交待了。”浜崎特地调侃说:“我跟你打个赌,江铸久最多三连胜,谁输谁请客吃饭。”酒卷巴不得地说:“如果片冈真能吹响反击的号角,我请你吃三顿饭都没有关系。”浜崎连忙敲定:“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晚餐时,赢棋的江铸久心情好,自然胃口也好,华以刚也陪着江铸久尽聊些高兴的事儿。两人在饭后散步时,华以刚对江铸久说:“你读秒读到最后一分钟,我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要是这盘棋因时间不够而前功尽弃,那就太遗憾了。”江铸久也说:“当开始读秒时我也挺后悔的,现在反省,确实用时把握得不好,前面有几步棋完全可以下得快一点的。”华以刚这才对江铸久说:“我看你下一轮的对手淡路好像自信不足,如果你上来下得稍快一点,可能对他心理上的影响更大些。”江铸久坚定地点点头:“华老师你放心,下面一盘棋我会注意时间的。”

  第二天上午,NEC擂台赛一行由浜崎带队回到东京。酒卷在把华江两位送到宾馆后就对江铸久说:“今天请好好休息,比赛在明天的上午10点开始,我会提前来接两位的。”华江两位都来过东京多次,因此一整天都在宾馆里。那时的围棋气氛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全国的报纸竟没有一个记者在江铸久胜了小林觉后采访过华江两人,当然,国内的媒体也就没有一家及时报道了江铸久的这场胜利。

  傍晚时分,宾馆的房间里送来了《朝日新闻》的晚刊,上面刊登了昨天比赛的消息,标题是“超级大龙的命脉”,浜崎在消息中写道:“小林君一条超级大龙的安危最后成了这盘棋的命脉。尽管小林君竭尽所能,但在江的强力狙击下,最后还是未能起死回生。面对总共有三十一颗子组成的超级大龙突然死亡,小林君苦笑言‘自成为职业棋手以来,还从未死过如此巨大的龙。’”看到这里,江铸久不禁哑言失笑。因为作为棋手很少从大龙究竟由几个子组成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因此这类话题一定是由记者添油加醋而成的。

  不过浜崎最后一段话却引起了江铸久的注意:“从日本棋院几个权威人士所谈获悉,他们的底线是江铸久最多三连胜,否则,日本围棋的根基就要动摇了。”江铸久此刻认真为自己加油说:“好好干,我一定要看看动摇根基的日本围棋究竟会怎么样。”

  1984年12月23日,NEC中日擂台赛第四场比赛在东京日本棋院揭开战幕,由日本棋院老将工藤纪夫九段担任裁判长。他宣布比赛开始后,便陪着华以刚坐到了研究室里。大概是感到偌大的研究室里只有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工藤主动解释说:“日本棋手都是下午才来观战,我猜想如果人全来了,恐怕这间研究室还有人满为患之虞。”华以刚善解人意地幽默道:“那我们可以借上午难得的机会清静清静。”工藤笑着说:“正是,正是。”

  在对局室里,淡路执黑以对角型布局拉开了战幕。在左上角的战斗中,由于江铸久拘泥于棋型,有一步呆并的下法过于重滞,因此棋局向黑棋有利的方向发展。

  中午封盘前,江铸久的一块白棋有可能会遭到黑棋的分断,因此他先在黑阵内利用死子尖一手来试探应手,待黑棋用强后,白棋再顺势补强自己。当时淡路以为白棋单纯是为了求得根据,因此在封盘前的最后一手他在上边脱先,非常悠闲地将不安定的黑棋再补一手。当裁判长宣布上午封盘时,淡路还笑嘻嘻地跟浜崎闲聊了几句,看得出淡路的心情不错,而且对上午的棋局结果感到满意。

  中餐照例是日本面条,但这顿面条江铸久吃得完全是食而不知其味,因为江铸久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淡路上边的黑阵看起来“固若金汤”,但实际上却味道很坏,白棋可有各种冲击的手段。但如何下最好呢?江铸久的脑海刹时装满了在黑空内“捣乱”的种种变化图。江铸久知道,这种地方棋手是容不得犯任何错误的,他必须寻找出最佳的手段来才能成功。华以刚看江铸久脸色凝重,知道他在思考棋局,因此也就没有打扰他。棋手在中午休息时,有时很喜欢和人说说话,有时却希望自己一个人独处思考问题,这不但视各人而异,更是视上午棋局形势的好坏,或是棋手对棋局的关注程度有关,而华以刚对棋手的这种心态了如指掌,所以也就刻意不和江铸久说话。当浜崎走过来,华以刚马上抢在江铸久之前便和浜崎扯东扯西地聊起来,这让希望独处的江铸久感到很贴心。

  下午1时续弈前,研究室里确实如工藤所说开始“人满为患”了,因为不但日本队后面几位棋手如片冈聪、石田章、小林光一、加藤正夫都来了,华裔旅日棋手林海峰、说话没遮没掩的大竹英雄也都到了研究室,再加上一些年轻棋手来学习,把本来看起来好像挺大的研究室搞得拥挤不堪。

  华以刚知道正是因为江铸久连胜两局,这才会使很多棋手前来观战,还记得郝克强曾说起过,当汪见虹与依田在日本的第一战时,日本棋手观者廖廖,这和今天的情景大相庭径,看来围棋比赛千理万理,只有赢棋才是最硬的道理啊。

  林海峰、大竹都跟华以刚熟识,来了便在华以刚对面坐下。华以刚快速把上午下了五十三手的棋局摆了一遍,一向“快人快语”的大竹马上发表评论说:“现在的局势是淡路简明优势吧。”林海峰则婉转地说:“如果上边黑阵没有问题的话,可能黑棋实地多一些。”一些年轻棋手也都认为淡路的形势不错。

  在对局室里,江铸久不惜投入更多的时间,终于下出了封盘后的第一步棋——在黑空内把两个死子挡下,这步棋不但让淡路大吃一惊,而且也让研究室内一片哗然。因为在日本的围棋理念中,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还要出棋,这不是“螺丝壳里做道场”吗?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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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7 19:1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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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8 10:2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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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12:4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回
  漏算妙手 江铸久错失优势

  咸鱼翻身 淡路君迎来良机

话说江铸久在淡路看似固如金汤的狭小阵营内还要把两个死子走成第三个子挡下,这让淡路大吃一惊,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朝这里想过。现在他被迫细细想来,才发现这步棋果然阴毒之极,如果应得不好,黑方可能马上就要遭灭顶之灾。

  研究室里,江铸久的这步棋给日本年轻棋手上了生动的一课,这种在间不容发的缝隙内锐利攻击的感觉他们是绝对想不到的。即使有“刽子手”之称的加藤正夫,他也在江铸久下出这步棋后发出感叹:“这步棋果然厉害。”

  一直“居高临下”看待中国棋手的大竹英雄,此时内心深处有些微妙的变化。他本来觉得江铸久这种“野路子”棋风,遇到像小林觉,淡路修三这样的日本一流棋手,还不处处碰得头破血流?因此他直口直言在《朝日新闻》中预测江铸久没有任何机会。没想到江铸久和小林的对局以小林的完败而告终,这让大竹简直吃了一惊。因此他今天一是特地来看看江铸久这个小伙子究竟能耐有多大。二是他也知道有中国棋手比赛,林海峰肯定来。大竹和林海峰是惺惺相惜的老朋友,在两个人还年轻的时候,曾开创日本围棋的“竹林时代”,所以大竹也想会会林海峰。

  于是大竹英雄、加藤正夫等纷纷为淡路“出谋划策”,而林海峰则扮演“江铸久”的角色。几次演变的结果都证明这里白棋果然有棋——不是左边可以“暗渡陈仓”,就是右边与黑棋对杀成劫。大竹英雄摇着头叹气说:“难道淡路被白棋一击就崩溃了?”

  大竹话音刚落,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黑棋有一步非常的着法,不知道行不行?”大竹放眼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14岁的少年。大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表情明明白白显示出“这里轮得上你这个娃娃说话吗?”,但加藤正夫认识这个孩子叫森田道博,两年前入段,现在已经升为职业三段了,是日本小孩学棋中的皎皎者。于是加藤和颜悦色地对森田说“森田君,赶紧说说你的应手。”

  森田君在诸多棋界前辈面前要亮出自己的应着,免不了有些拘谨紧张,他有些结巴地说:“当白方与黑左边杀气时,黑方能不能做假眼叫吃,这样可净杀白棋。”大竹一眼就看出这步做假眼叫吃确实是妙手,笑着说:“后生可畏。淡路只有这步棋可以自救。”森田被难得赞扬别人的大竹表扬,兴奋得小脸都有些红了。

  林海峰也连连点头说:“这步做假眼叫吃,确实是容易漏算的妙着。但即使这样,白棋的便宜也不小,前面的损失应该全回来了吧?”加藤正夫再补充说:“如果知道黑棋有这步妙手,那白棋就直接在外围收气,如此白棋能割下残存一子,整块白棋已经活净。如此全局形势还是黑棋优势。”日本棋手的气氛顿时有些低落。

  中国队领队华以刚一直没有加入谈话。因为他的日语水平在几个人之间慢慢地交流尚可对付,如碰到这种七嘴八舌,大家说得不仅快而且俚语又多,省略又多,华以刚就有些不能胜任了。林海峰这时就用中国话对华以刚说:“假如江铸久能按加藤所说的那样收气,这盘棋大概就能拿下了。”华以刚从森田和加藤摆出的参考图已经知道大概,他对林海峰说:“如果江铸久没有发现森田的妙手,我估计他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林海峰笑了,然后对大竹英雄说:“华领队认为江铸久如没有发现森田的妙手,是不会如加藤君那样平易行事的。”大竹则高兴地说:“那淡路的棋还有救。”

  在对局室里,当淡路不得不补左边,而让右边的黑棋与白棋杀气时,江铸久还真的没有发现森田所指出的黑棋妙手。虽然他已经看到只要平易在外围收气,形势已经领先不少,但江铸久的性格是宁可冒进死,不愿退缩生,更何况现在又觅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这里形成打劫杀,白棋可以在外围连走两步,这棋还不马上赢飞了。于是江铸久又剥开一颗按叶糖放进嘴里,在这里再反复计算一遍,江铸久心想只要这里算清了,时间用多了也值得。

  15分钟后,江铸久自信满满地在内部投下杀气的一着棋。没想到淡路在江铸久沉思时,他也在思考着双方杀气的结果。开始时淡路也以为白棋要被黑方出棋了,但淡路一被逼急了,竟急中生智,突然看出了森田做假眼叫吃的妙手。现在江铸久的下法正好被淡路候个正着,他马上做假眼叫吃,然后大难不死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轮到江铸久傻眼了,因为白棋遭受了蛋打鸟飞的双重损失,白棋在外围没有能够割掉一子还不说,宝贵的时间也在这一带浪费了不少。江铸久此时的懊悔完全写在了脸上。

  棋谱传到研究室,森田成了日本年轻棋手发泄快乐的目标。大竹和加藤也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棋局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起跑线上,胜负道路变得悠长。

  这时酒卷跑来对浜崎说,藤泽先生因为感冒不能来赛场,他希望能把棋谱每隔一小时给他传一张,浜崎马上走进对局室拿棋谱复印,顺便看了看双方的用时。当浜崎出来告诉研究室,说现在江铸久还有10分钟就要读秒,而淡路还有一小时30分的时间。日本棋手听到此消息后一个个都非常兴奋,因为在现代围棋中,没有时间就意味着不能面对复杂的局面。而现在,双方的局势虽然难分优劣,但淡路在时间上却有一小时20分的优势,作为棋手谁都知道这一点的份量。

  华以刚此时心里暗暗叫苦。他在上一局铸久对小林觉的局后就婉转地对江铸久说要注意用时的平衡,没想到江铸久想一锤子把对手砸扁,因此用时失去了节制。现在早早面临用时窘迫的困境,以后便会处于很不利的地位。

  但棋手的心态有时真是不可捉摸,江铸久因时间紧迫后,每步棋都凭感觉往下放,已顾不得瞻前顾后。而淡路却因为逃过一劫,现在又占时间优势,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已捕捉到了胜利的影子,反倒就此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按照研究室里的意见,由于江铸久不得不花一手棋补活外围白棋,所以如果淡路下法凶狠一点的话,可能江铸久早就两度陷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了。华以刚从北京方面传来的信息也表示,黑方淡路其实有好几次一锤定音的机会,但淡路都错过了。

  白棋的转机是对黑方右上角的搜刮上。当白方跳入后,黑方小心翼翼地冲后夹住,等到白又在上边扳时,突然淡路脸色难看起来,因为此时黑已不能挡住,整块黑棋面临劫杀的危险。于是淡路便把自己最后的十几分钟时间都投到如何安全应对上。但不幸的是,淡路不但未能找到可以净活的良策,而且自己也开始读秒了。相反,早就开始读秒的江铸久利用淡路的思考也已看清全部的变化,江铸久知道只要这块黑棋成劫杀,由于白棋劫材众多,这劫黑棋是打不赢的。

  在研究室里,日本棋手看淡路右上角已成劫杀,一个个都摇起头来。

  因为当时大家都判断淡路的黑棋不错,是基于角上的黑棋净活,淡路也以为黑角已活,因此才下得格外保守,现在这个黑角成劫活,马上形势便向白棋猛倾,连一向行事稳健的华以刚在向北京传谱时,也忍不住在棋谱边添上一行字:“黑角成劫杀,铸久胜利在望。”华以刚已经想像得到,中国军团收到棋谱后为江铸久的三连胜而雀跃欢呼的情景。

  这时藤泽先生打电话给浜崎,说他早就看到这块黑棋存在打劫杀,他以为江铸久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是担心打完劫后被黑棋提过来,自己外围的白棋也被破了眼位而不能做活。现在他看江铸久动手了,觉得准备工作似乎没有准备好,如果先在中腹断,以后的劫材就能打通两块,则白棋必胜。所以藤泽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浜崎,希望角上的这个劫有了了结马上给他去电话。

  浜崎把藤泽的意见转达给研究室里的大家,本来都集中在角部研究的棋手经藤泽一点明,都看清了如果白棋劫败,整块白棋竟不活的事实,由于这块白棋早就没有生死之忧,因此藤泽的预见极容易会被人忽略。

  果然,北京方面也给华以刚打来电话,说是江铸久不能马上开劫,必须先在中腹断一手造劫材,讲的意见与藤泽“英雄所见略同”。华以刚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写“胜利在望”确实早了,再加上华以刚知道江铸久下棋并不细腻,现在既然那么多人都忽略白棋外围的死活问题,很可能江铸久也不会发现。华以刚的忧心随着日本棋手越来越明显的期待而渐渐重了起来。

  林海峰看出华以刚的忧心,便安慰华以刚:“我看江铸久满脸络腮胡子就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张飞不是粗中有细吗,或许他会先作准备工作的。”华以刚苦笑说:“我就怕铸久粗中无细。”

  应该说,华以刚的忧心是完全有道理的。凭江铸久的棋风,这种极细腻的细枝末叶不要说读秒时难能想到,就是有时间思考的话,江铸久也完全可能会忽略。此时的江铸久已完全沉浸在胜利前夕的兴奋中,因为单就打劫而言,白棋劫材远比黑棋多得多,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无法挽回的灭顶之灾已悄悄向他逼来。

  对局室里,江铸久读秒还剩最后三分钟,他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于是便马上动手开劫。而淡路似乎也未感到“好运”正在向他招手,他痛苦地悲鸣一声。而此时江铸久在淡路提劫后,已寻找了另外一块棋的劫材,正待淡路选择是应劫还是消劫。

  专门传谱的日本小孩看到江铸久立即打劫,马上出来报告大家。日本棋手一看只要淡路此时马上解消劫,然后把白棋大龙分断,这局必输的棋立刻“咸鱼翻身”了,于是一齐欢呼起来。只有林海峰说:“不要淡路君也没有看到白棋外围是死棋啊。”大竹马上说:“如果淡路连这个也看不到的话,他这一辈子就甭想娶到老婆了。”日本棋手听后都哈哈大笑,只有华以刚不知大家为何发笑。还是林海峰笑着解释说:“淡路今年36岁还没找到女朋友,就是因为关键时刻摸不清女人的心思。所以大竹是暗指淡路怎么看不清这盘棋的关键呢?”

  但在对局室里,淡路果然先消了劫,让白棋活了中腹,然后在最后一分钟读秒时下出了有人欢乐有人愁的一着棋。

  欲知淡路能否一锤定音,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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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0 12:2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回

  死里逃生 铸久幸运三连胜

  物轻意重 厂长送糖五大箱
话说江铸久看淡路修三消了劫,便喜滋滋地做活了原本中腹的死棋。因为他凭直觉就知道,现在已经胜利在握了。

  此时淡路也已读秒到了最后一分钟,但他还在清点双方的目数。这是日本棋手一个共通的毛病——他们下棋所有的决策都依赖于形势判断,当形势好或形势坏他们的下法便会截然不同。因此在这盘棋的节骨眼上,淡路仍不能免俗地要清点目数以知道当时的形势。

  就在淡路点目之际,江铸久突然看见了自己外围的白棋竟然不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表情都刹时凝固住了。那时裁判的读秒声已开始响起:“一、二、三……”但这短短的几秒钟,江铸久觉得过得好慢好慢。

  当裁判员读到:“八、九”时,淡路便习惯性打了一将——这步棋接着有十几目的利益。一般白棋是不会不理的。但江铸久本来就如芒在背,几乎等待着对手来宣判自己的死刑。没想到淡路竟“网开一面”,故江铸久连考虑都没考虑便眼快手急地赶紧把大龙连回家,然后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这时淡路才看到白棋的大龙原来不活。不禁懊恼地拿起手中的折扇狠狠拍打自己的后恼勺。嘴里哇哇地叫出声来……

  在研究室里,本来日本棋手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准备庆贺淡路逆转战胜江铸久。没料到传谱出来,淡路竟读秒打将,而江铸久已置之不理将大龙连回,一时研究室里轰地哗然起来。最耐不住性子的大竹英雄率先发难说:“这淡路下得什么棋?这样简单的死活都看不到,还有赢棋的机会吗?”说完竟怒冲冲拂袖而去。还是好脾气的林海峰为缓和气氛说:“这棋双方差距并不大,我们来看看究竟淡路输了没有?”于是他和小林、加藤、华以刚等大致在几个地方定了型,然后对华以刚说:“你点白棋的目数,我点黑棋的。”

  职业棋手的点目是飞快的。一会儿林海峰说:“黑棋有67目,白棋呢?”华以刚谨慎地回答说:“好像也有66目。”林海峰这时下结论:“那肯定淡路贴不出目来。”

  华以刚当时真想马上打电话到北京,告许江铸久要胜的喜讯,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在众多日本棋手面前,这种“急吼吼”的做法有些不太礼貌。另外,这盘棋毕竟还没有结束,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这种错报喜讯的做法会被传为笑柄的。

  事实上,对局室再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当棋局结束裁判员宣布:“白胜四目半。”江铸久马上对淡路打招呼说:“你没吃我的大龙,是我捡来的胜利。”淡路本来心中有些郁闷,听江铸久这么一说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也客气地说:“如果你打劫前走得细腻一些,死大龙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就在江铸久和淡路非常友善地复盘之际,华以刚赶紧给北京打电话报了喜讯。聂卫平接电话时说:“江铸久好样的,他回来我们给他庆功。现在老郝、陈祖德都在我们这儿等着消息呢。”老郝已经急不可待抢过电话对华以刚说:“刚才围棋协会主席陈祖德已经说了,如果江铸久三连胜他就和我一起到机场去接你们。现在请你向江铸久转达陈祖德和我对他的祝贺。另外也祝贺你领队有功。”华以刚则高兴地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会向铸久转达你们的祝贺。”

  江铸久和淡路复盘结束后,记者浜崎向铸久作现场采访。浜崎问:“来日本之前,你是否想到会连战连胜?”江铸久很得体地回答:“面对强大的日本选手,我只能赢了一盘再想下面一盘。所以这次能够二连胜连我都感到很意外。”浜崎又问:“你的三连胜会对擂台赛的形势产生什么影响呢?”江铸久回答说:“我个人以为,我的三连胜并不会改变日本队最终获胜的格局,但却使中国队与日本队的差距大大缩小了。换句话说,NEC中日擂台赛的形势不至于向日本队一面倒了。”浜崎再问:“三连胜后,现在你的目标是几连胜?”江铸久继续他的“外交辞令”:“能够赢得第一胜,我的目标已经达到了。所以从第二局开始就只想好好向日本棋手学习。我知道越到后面,日本棋手的实力就越强,这样好的学习机会我可不想轻易错过。”

  酒卷这时也赶到对局室来,浜崎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里不好受,于是便结束了采访对酒卷说:“你别老是拉长着脸好不好。我们不是早就有三连败的心里准备吗?”酒卷没好气地说:“刚才我在棋院门口碰到怒气冲冲的大竹英雄,他对我说日本队三连败,他感到很丢脸,我当时实在无言以对。”浜崎连忙说:“刚才片冈聪九段已经对我表态了,说为了日本围棋的荣誉,他有信心止住江铸久的连胜。”酒卷一听脸上阴略转晴:“他真这么说了?”浜崎夸张地一挥手:“现在谁还有心思骗你。当时小林光一、加藤正夫都在场,他们都说江铸久过不了片冈九段这一关。”酒卷这才松了一口气说:“看来止住江铸久的连胜只能拜托片冈君了。”

  且不表江铸久的三连胜在日本棋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在中国,由于当时在国外的体育比赛报道各媒体几乎都是空白,因此江铸久的二连胜竟没有几家报纸予以报道,即使是日后以围棋报道为品牌的上海新民晚报,当时也把两场比赛并成一篇报道了事。

  华以刚和江铸久得胜归来,老郝和陈祖德果然去机场为他俩接机。惯例的祝贺和寒喧之后,郝克强对华以刚和江铸久说:“爱好者投票预测擂台赛的结果中日双方已经揭晓了,你们猜有几成票投中国队会赢?”华以刚略想了一下说:“不会超过两成吧!”老郝有点惊讶地说:“嘿!你还猜得真准啊,《新体育》杂志共收到27349封读者预测,结果81%认为日本队要赢。而日本《围棋俱乐部》杂志共收到三千余封读者预测,结果只有8%的人预测中国队会赢。”江铸久笑着说:“日本人有8%投中国队票就不错了。”老郝说:“我本来也这么认为,后来再一打听,说是7%都是中国在日本的留学生投的。”陈祖德则补充说:“这些预测都是中日擂台赛开赛以前投的,如果知道铸久已经三连胜,我担保中国爱好者有50%会投中国队一票。”超级乐观的老郝则加码说:“绝对不止50%,我想会有80%。”大家一齐为老郝的夸张而笑了起来。

  老郝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江铸久说:“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下一场你和片冈聪的比赛已定于明年2月6日在上海比赛,你没意见吧?”江铸久立即表态:“一切听你的安排,我都无所谓。”倒是华以刚认真地向老郝打听,老郝这才原原本本讲了定在上海比赛的经过。

  原来明年的2月7日至11日,由上海《围棋》月刊与新民晚报联合主办“中国围棋精英赛”,聂卫平、陈祖德等顶尖国手都要到上海去比赛,如果擂台赛安排在北京下,可能江铸久会成“光棍司令”,因此聂卫平就建议是不是把擂台赛也放到上海去下。老郝试着和上海方面协商,没想到上海方面一拍即合,于是便开创了擂台赛走出北京的先例。

  事实证明,把擂台赛第五场比赛放到上海是个“英明”的决策。因为有新民晚报的大力宣传,中日擂台赛就是从这一场开始,在中国的土地上开始热火起来。

  谈到上海新民晚报与围棋的渊源,这与一名叫徐世平的体育记者有相当的关系。此君反应敏捷、文笔流畅,采写报道尤善于捕捉普通人不易想到的独特视角。1988年汉城奥运会,徐世平是世界上第一个对加拿大短跑选手约翰逊的药检产生怀疑的记者,而且以此获全国好新闻一等奖和被评为上海十杰青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在1985年的当时,会下围棋的徐世平在体育记者中凤毛麟角。他敏锐地感到中日擂台赛是个极有感染力的比赛,因此在他的牵头下,新民晚报体育版的围棋报道不惜篇幅,开创了其他报纸难能匹敌的优势品牌。

  2月4日晚,徐世平以记者的身份采访已到上海的江铸久。没想到刚见面江铸久就埋怨说,偌大一个上海,差一点连一盒桉叶糖都买不到。徐世平听后饶有兴趣地追问,这才了解本来江铸久是想从北京买好桉叶糖带上海来的,但华以刚对江铸久说这桉叶糖就是上海天明糖果厂出品的,当然该到上海去买啰,于是江铸久便听了华以刚的话。谁知江铸久到了上海,竟连走几条热闹的马路都买不到桉叶糖,后来还是在一条小马路的小杂货店里才看到有桉叶糖买,江铸久总算松了一口气。

  徐世平有些奇怪江铸久为什么对桉叶糖情有独钟,江铸久就实话实说告诉徐世平,说自己三盘棋都因为吃了桉叶糖,所以脑清目亮,结果都胜了,因此这次来上海无论如何也要买到桉叶糖。

  第二天的新民晚报上,徐世平便写了一篇《桉叶糖是致胜的法宝》的文章,生动风趣地讲述了江铸久与桉叶糖之间的故事。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篇文章又引出了一段感动人心的佳话。

  原来就是生产桉叶糖的上海天明糖果厂,一位工会干部下班回到家里,马上就看到晚报上的这篇文章。于是立即打电话给厂长,正巧厂长刚回到家里还未来得及看报,得此消息后马上就对工会干部说:“既然桉叶糖是江铸久的制胜法宝,我们应该赠送给擂台赛英雄表表心意。”那位工会干部说:“明天江铸久就要比赛了,要送得今天晚上送。”于是厂长和工会干部重又回到厂里,准备赠江铸久五箱桉叶糖(每箱三十盒装),用厂长的话来说,就是希望江铸久能再五连胜。

  当晚天明糖果厂的厂长和工会干部骑着自行车特意上门专程送糖的一幕非常感人,那位工会干部拉着江铸久的手久久没有松开,他反复说这些桉叶糖论价值并不值钱,但礼轻情意重,它代表天明厂全体职工的心。当时看得出江铸久也被上海人这种朴实的表述方法深深感动了。

  在上海还有一件事也让江铸久有些感动而且意外,这就是新民晚报上登出将在长江剧场讲解江铸久和片冈聪的对局。结果座位共1千4百多的剧场竟在一小时内将票全部售完,据说买不到票的观众还聚集在剧场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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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05-1-13 15:49 | 只看该作者
继续呀,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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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05-1-13 23:21 | 只看该作者
非常精彩,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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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05-1-14 15:40 | 只看该作者
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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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主| 发表于 2005-1-17 13:5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回

  布局之初 铸久定式祭妖刀

  中盘激战 片冈循旧出缓着
话说NEC中日擂台赛第五场比赛能够在上海开战,有一位关键人士不得不提,他就是上海原申花洗衣机厂厂长郁知非。如果你是足球爱好者,一定会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郁知非后来是上海申花足球队的总经理,成为了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过在1985年,郁知非还是一个由几个街道工厂合并而成的一个小厂的厂长。当他得知中日围棋擂台赛要到上海来,经《围棋月刊》一位编辑介绍,便主动与上海体委联系愿意赞助这次比赛,显示了这位年轻企业家的魄力和胆识。

  郁知非当时给人的印象是年轻有为、一身干练。(与日后体态发福的形象完全不同。)为了让上海所有的媒体都要报道擂台赛,郁知非坚持赛前要开记者会,而且对记者实行“物质刺激”,即赛后凭有报道的报纸可领取一条电热毯。仅此一例,便可看出郁知非作为企业家善于经营的一面。

  话分两头,与中国方面三连胜的欢乐气氛不同,日本方面开始承受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日本棋院方面以大竹英雄为首的很多棋手对日本三连败感到很丢脸,一些业余爱好者纷纷来信表示不解,有一位爱好者甚至问:“是不是为了炒作比赛,日本队故意放水?”就连NEC的胜部也打电话给酒卷:日本队能止住连败的势头吗?

  面对种种压力,酒卷有些寝食难安了,但浜崎一再安慰酒卷,说片冈九段绝对会力挽狂澜。为什么浜崎对片冈会如此器重呢?原来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

  六年前,21岁的片冈还是五段时,他在日本天元赛大爆冷门,连连过关斩将,最后获得了对加藤正夫天元决战的挑战权。由于当时加藤正夫正在巅峰时期,年轻的片冈以0比3败下阵来。

  三年后,24岁的片冈七段卷土重来,他又一次夺得了向加藤正夫天元挑战的资格,在赛前的一片预测声中,都认为片冈必败无疑,就连片冈自己也表态说:“怎么也不能像上次那样吃鸭蛋。”

  直到比赛开始,大家才发现这个很有学者风度的片冈聪已经今非昔比。他无论在技艺还是在心理上,都能和加藤正夫天元分庭抗礼,结果前四战激烈地打成二比二平。

  当时作为采访记者的浜崎曾邀片冈共去酒吧,说到即将开始的天元战第五局比赛,片冈聪借着酒意,他对浜崎说:“如果你答应不写出来,我就对你讲心里话。”见浜崎点头,片冈的眼神里突然闪耀出自信而又刚毅的目光,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第五局一定能赢。”当时浜崎对片冈会说出这样自信的话感到很吃惊。

  在天元赛第五局争斗中,年轻的片冈聪下得积极勇猛、气势如虹。最后几乎是完胜加藤正夫,夺取了他棋艺生涯中第一个围棋头衔。由此,在当年日本棋院的棋士名鉴上,片冈的名字也从本来的八、九十位一下子跃升为全日本棋手的第三位。

  浜崎就是从这盘棋开始刮目相看片冈聪的,而且在和酒卷商讨日本队名单时力荐片冈聪。以浜崎对当时中日棋手的认识,中国一流棋手与日本头衔棋手的差距还是明显的,再加上在江铸久战胜淡路后,片冈对浜崎表态说:“为了日本的荣誉,我一定要止住铸久君的连胜。”当时片冈的眼神里同样射出自信的目光,因此浜崎对片冈能够成功丝毫没有怀疑。

  由酒卷、浜崎、片冈等一行2月5日下午1时到达上海。晚上的欢迎酒会因邀请了在上海参加围棋精英赛的棋手参加,因此场面显得十分热闹。

  坐在主桌的江铸久座位紧挨着郁知非、江铸久非常有礼貌地打听申花洗衣机厂的情况,然后问:“不知北京有没有你厂产品?我倒是正想买一台洗衣机。”郁知非当时就高兴地说:“如果你能在上海赢下这盘棋,我们厂就奖你一台最高档的全自动洗衣机。”旁边的几位出席者也跟着江铸久为郁知非的许诺纷纷相互干杯。

  在势多人众的中国氛围里,日本方面明显有一种冷落的感觉。只有特地从北京赶到上海来为片冈助威的胜部由衷地对片冈说:“上海的比赛全拜托片冈君了。”而这种信任式的拜托,片冈来中国以前已接受无数。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素昧平生的围棋爱好者,碰到他都千篇一律地“拜托了”,这让片冈七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特别是在这次欢迎酒会上,片冈目睹中国的众人一个个毫不掩饰地向江铸久表示祝贺,并为明天的胜利干杯时,这更给片冈有一种隐隐作痛的刺激。他越来越觉得明天的比赛不能输。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负担已悄然涌上了片冈的心头。

  晚上,片冈第一次失眠了。他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各种人拜托他的情形。等到第二天早餐时,浜崎看片冈两眼微微有些浮肿,不禁吃惊道“你怎么昨晚没休息好。”片冈如实说:“因换了新地方,一下子竟睡不着了。”当时酒卷也来了,浜崎就跟酒卷说:“棋手今天到,明天就要比赛,日程太紧了,你看片冈昨天都没休息好。”酒卷歉意地说“这是中日和NEC三方商量好的,如没有特殊情况,两盘棋只有三天的日程。”片冈马上建议说:“以后还不如改为先休息一天,然后两盘棋连着下。反正第一盘赢了,第二盘也不会感到累。”酒卷马上点头说“这个办法可以,这次比赛结束后,可以跟中方谈谈。”

  2月6日上午十时,NEC中日擂台赛第五场比赛在上海体育俱乐部开始了,由江铸久执黑先行。

  江铸久以对小目开局,片冈则以取实地为主的小目三.三应对。

  对白棋第六步的高挂,黑棋应以二间高夹。因为这是一步四十年代由日本一位名叫村正的业余棋手第一次下出,其后的变化又非常繁杂,因此在日本把这步棋命名为“村正之妖刀”。不过,这步棋在八十年代初期已开始在职业围棋赛中流行了。

  在研究室里,由于中国的顶尖国手都在上海比赛。因此在上海的研究阵容简直让人感觉不到和北京有什么两样。以陈祖德和聂卫平为首,而周围则围着邵震中、钱宇平、刘小光、曹大元等国手。

  聂卫平见江铸久采取如此的大定式,便问一直帮铸久备战的邵震中:“这个定式铸久研究透了吗?”邵震中回答说:“这个定式第十二步以后白棋有两条路,一是稳健地虎上,一是强硬地立下。铸久认为日本棋手知道他好战,所以估计片冈十有八九会采取虎的稳健应法,而这个稳健的定式铸久非常喜欢执黑的一方,因此他就坚持要采用这个定式。”聂卫平点头说:“这个日本定式,我也认为是黑棋好,但我想片冈不一定会如铸久所愿吧。”

  在对局室里,当定式的主动权到片冈手里时,片冈果然如老聂所言,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采取了激烈的对抗。虽然从策略上说,对好战成性的江铸久采取稳健的下法也并无不可,但在来中国前,有一次片冈碰到外号有“天煞星”之誉的加藤正夫。加藤正夫侧面地说:“你知道我们这些力战的棋手最讨厌什么吗?”片冈摇摇头,加藤接着说:“不是讨厌对手避着我们,而是讨厌对手跟我们对着干,我想江铸久也不会例外吧。”片冈听此言后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收获。

  因此到了定式岐路的时候,片冈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果断地立下,将定式引向了双方都无成算的复杂之路。

  这下让铸久倒有些意外,因为他把大部分准备都花在白棋会妥协上。而现在,铸久不得不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花出了代价。

  棋局的进行是江铸久在右上角的定式中吃亏不小,但依靠引征在左下角也得了相当的回报。可能由于准备不足吧,铸久面对白棋后续的攻击显得操之过急。当传谱进来,研究室里的老聂率先说:“这棋铸久的布局有问题,现在只要片冈连压几头,然后再逼住黑棋的孤子,黑棋在这一带将很难措手。”众国手面对老聂摆出的参考图,都无法提出反对的意见。

  这时负责传谱的小孩出来,大家看到片冈并没有如老聂所摆出的变化连压几头,而是直接在右边逼住。这下老聂高兴地说:“铸久的机会来了,现在只要不让白棋连压过去,然后再采取弃子的办法,黑棋立时就摆脱困境了。”刘小光则摇摇头说:“要弃子黑棋只有在右边靠入,如果白棋按常规立起,则黑棋一扳一虎作战成功。但如果白棋应以非常规的并,黑棋没什么借用,形势仍不利。”

  在对局定里,铸久果然和研究室意见“英雄所见略同”,他也一眼看到了只有弃子才能摆脱困境,于是便在外围曲头后连压几下,然后将棋子重重拍在了“碰”的位置上,当时江铸久也以为白棋只有长,如此黑棋下面一扳虎,形势马上就有好转了。

  片冈正在思考,这时裁判员宣布:“封盘时间到。”于是双方起身离开对局室。铸久因为上午的棋现在刚刚有了转机,所以精神上还是非常放松,但让铸久没有想的是,午餐时一个个同伴的表情完全没有高兴的神情。江铸久一边有些纳闷,一边也在想白方的应手,突然他也想到了刘小光所说的并,这步棋就如兜头一瓢冷水,让江铸久愣愣的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话分两头,在日本代表团用餐的一侧,浜崎忍不住问片冈:“形势怎么样?”片冈有些矜持地说:“还可以吧,上来的定式我便宜了。”酒卷和胜部一听片冈说形势好,赶紧为片冈加油说:“片冈君,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一局啊。”片冈也严肃地回答:“我会尽力的。”

  但日本棋手下棋的思路往往有些教条,他们一般很少能下出很有创意或者有悖常理的棋来,就像对江铸久封盘前的那手碰,片冈聪就只是在上立和下立两步常规应法选择,而根本没有考虑样子难看,但却很实惠的并。因此下午续弈,当江铸久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片冈的应手,片冈竟下出了铸久最希望看到的上立,当时喜出望外的铸久赶紧在下面一扳一虎,形成了非常有弹性的棋形。在研究室里的国手一看片冈经过一中午的考虑,竟还是下出如此缓手,一个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聂卫平已经开始乐观起来:”我看铸久的洪福齐天。片冈在这关键时刻下出软着,铸久想不赢也难。”

  在对局室里,片冈聪只能采取打劫的手段,最后经过大转换,江铸久不但完全摆脱了上午的困境,而且国手们一致判断:是江铸久黑棋很有望的大棋局。

  下午三时许,在上海体育俱乐部隔壁的长江剧场已经人满为患,场外竟有四、五十人没有等到退票而久久不愿散去。当时负责讲解事宜的吕国梁已心存恻隐,这时更有一对从杭州赶来的新婚夫妇向他讲述了他俩的故事。由于这个故事是如此感人,就道吕国梁是铁石心肠,也无法下得了狠心阻止新婚夫妇进场。

  究竟新婚夫妇讲了什么样的故事,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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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05-1-17 14:2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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