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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藤泽秀行 孔祥明 著 十三、在最恶的状态下如不能战斗,就不是男人;在期待对方出错的瞬间, 运气也就逃走了 左右人生的是余白的部分 不管是围棋还是赌,我从没有过在“绝好调”时战斗的记忆。虽然可以 说是自作自受,可正因为在最恶的状态下能战斗,运气是不是才转过来的呢? 不可思议的是,在调子好时,形势即使有点不好,也会觉得赢,没有输 的感觉。相反,调子不好时,即使形势领先也不觉得能赢。调子好时,下了 坏棋也不会大脑发热,紧张感能持续下去。不久,对方也下出恶手,便能及 时抓住战机取得胜利。在大胜负里取胜,或连胜的时候,一般都是处于这种 状态。 我并不是命运决定论者,但“运”的要素还是相当大的。在刚入段时的 初次升段赛中,我曾有过八连败的记录。然而,在接下来的升段赛里,我却 取得了八连胜。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一下子产生飞跃是不可能的,只能认为 是“运”的左右。在调子好时,提前抓住战机便能展开有利的战斗,力量相 同的对手,在对方还没意识到时就意识到了战机,这完全是“运”的要素。 在接受加藤正夫君挑战的第二次“棋圣战”的第五局,我用了2小时5 7分的大长考,将对方的大龙吃了,这个大长考把大部分变化都算透了,但 还是存在没有算到的地方。在接近无限的变化中,我只是把有限的变化算到 了,也就是说,这手棋在这里是不是唯一的、最善的一手,我没有自信。同 时,在我没有算到的部分里藏有的最善手,被加藤君发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 的。如果,在最後我输了,只能说我还不成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计算虽 然复杂,也只有勇敢地去下了。结果,是我计算正确,赢了。于是,我总觉 得是一种“运”的存在。 我从来认为围棋是搞不明白的,只是尽力去想搞明白。所以,在我不明 白的地方,也就是没算到的余白部分,那就是“运”的因素在起作用了。 为钱而辛苦,得到的是我的人生教训 我在1962年成为第一期“名人”时,背后有这样的说法:“藤泽秀 行虽已被债务逼得快上吊了,可获得了‘名人’,怎么也都可以还债了,可 以不用去死了。” 这实在是没有在最恶状态下战斗过的人的台词,太肤浅了。如果成为“ 名人”就能还债的话,我哪用去吃那么多的苦。加上利息,借债额远在30 00万日元以上,而且,还要多加一个零。得“名人”的300万日元早已 消失在与借债毫无关系的地方了。 这个“名人战”,闭幕闭得很罕见。在循环圈的最后一轮,我若赢了, 毫无疑问是“名人”了,若输了,则和吴清源对坂田荣男的胜者加赛以决定 冠军。可是,我却输给了关西棋院的桥本昌二九段。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对 局场进行的吴-坂田之战还没有结果。不管是他们谁胜了,我都只有在加赛 中去加油了。于是,我便和朋友们到新宿喝酒去了。 可就在我喝酒之间,我却不战而成为了“名人”。 因为,吴~坂田之战成为了和棋。本来和棋是没有胜负的,但“名人战” 为了有个结果,规定了和棋为白棋胜。由此,执白棋的吴清源与我同样是9 胜3负,可是,又由于有和棋取胜的只有“半个星”的规定,于是,我以多 “半个星”之微差,决定了我的优胜。 我由于没有预料到会有和棋的结局,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 名人”。我狂饮到半夜1点多才回家,就呼呼大睡了。主办报纸的记者为了 找我,已经打了好多次电话。自然,我妻子也知道我当了“名人”,在我回 家时也转告了我,可我已经烂醉如泥,根本就没听进去。 第二天一早,还没睡完一觉,就被采访的记者敲了起来,这才知道自己 成为了“名人”。比起成为“名人”来,那300万日元的奖金更让人高兴。 在当天《读卖新闻》的社会版面里,登载着我几乎全裸地与记者会谈的大照 片。当然,催债鬼们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但是,对方不愧为借债的专家,他们并没有来取走我的奖金。他们明白 一旦把网收得太紧,这个人要是自杀了的话,那不是连利息都收不回去了吗? 这个男人能取得“名人”,要让他继续生存下去,一点点地还债才最合算。 由此他们好像改变了当初的逼债方针。事实上,从这以后高利贷者们的催债 也确实比以前缓和多了,虽然也没间断过,但我稍稍可以喘口气了。 在那个年代,又开创了“棋圣战”,奖金700万日元(现在是260 0万日元),七番胜负的对局费是500万日元(现在是800万日元)。 这是《读卖新闻》社,为对抗《朝日新闻》社把“名人战”挖过去所筹划的 一个最大规模的棋赛。为此,《读卖新闻》在其报纸上不断热心地介绍着奖 金额和棋赛进行的状况。当然,这个消息也被催债鬼们看到了,在我取胜之 前,他们静静地耐心等待。一旦我获得了优胜,他们便开始收网,因为我那 时也过了50岁,敌人也认为这是收回债款的最后,也是最佳机会了。 我连续保持了六届“棋圣”,在第七期时输给了赵治勋君。在这期间, 我一次也没有拿到过奖金和对局费。我的大笔的收入全部由高利贷者们所委 托的管理财务的律师管理,不经过他们的允许,我一分钱都得不到。 虽然,我至今仍是一身的债,但是,由于高利的借债如今是通过正规的 银行金融机关的融资来偿还,我便没有被催得苦不堪言,脖子几乎被卡断的 担心了。今天,同样都是被催促还债,但和以前的债权者相比,简直就有了 鬼与佛的差别。 认真对待胜负的流向,不要因其他问题而改变态度 那还是年轻时的事了,对手在只有仅此一着的地方就是不落子,我便打 了个大勺而输了。这是一次同一位高段者的对局。对方形势大差,而且只有 一个地方可下。把所有的变化都算完了后,我认为再怎么都是赢棋,一会儿 对方就该投了。我便去想今晚在那儿去喝一杯这种棋盘以外的事去了。 可是,对方就是迟迟不落子,好像长考似的。我等得渐渐不愉快起来, 对方似乎了解到了这一点,就在我已经不耐烦到极点时,他终于下了那惟一 的一着。我等不及地就下了下去,结果,那是个大勺,走了下一步棋才该走 的地方。 当然,结果是我输了。局后,对方坦率地对我说:“因为我根本赢不了 你,只有想怎么让你浮躁和发急起来。”我就正好钻入了这个套子。在我的 院生时代,某高段棋手说过“手伸进了棋盒仍要三思而行”的话,如果有那 种程度的慎重的话,就一定不会打勺了。可我就是做不到这点。 不知从何时起,我就认为在对局不下子时是不应该将手伸进棋盒的。而 且,我自己也是这么去做的,这不光是气合问题,也是一个礼貌问题。把手 伸进棋盒将棋子抓起的那声脆响,就如武士的刀挥出似的,上啊!这一瞬间, 气合涌了上来。我在这方面的感觉特别强,气一上来就显得无法控制。因此, 在那个瞬间,如果,要再三思而行的话,我恐怕消失了气合,就好像有根线 将手拉了回来似的。 我不喜欢那样的束缚,所以,在我的手伸进棋盒之后,便不会有片刻地 犹豫而将棋子拿起投向棋盘。这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几乎到了忘我的程度, 即使在无意中把手伸进了棋盒,也会下意识地拿起棋子就下,一碰上这种时 候,我就很容易打勺。 关于礼貌问题,我想再多说一句话。在对局中,我有意识地不看对方的 脸。有些棋手就很想从对方的脸部表情变化上读出内容,于是,老看对方的 脸。更有甚者,老盯着对方看。我认为这是一种虚势,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失 礼。对手的反应,从棋盘上的着手去判断就已经足够了。 话是这么说了,可一盘棋也不是自始至终盯着棋盘。在胜负处计算时, 隔壁起了火说不定也不会察觉。可在序盘慢慢下时, 会有打呵欠的,也会 有伸懒腰的。有时,还会有自言自语说些与棋无关的话。某位九段棋手就曾 好像很不可思议地对人说: “我还在当院生时,有次担任作记录。对局中秀行老师曾自言自语道: ‘要是一个月能挣100万就好了,5万为生活费,95万拿去玩。’那时 的100万元可相当现在的1000万元的年代,我都还没拿过1万元的钱。 我想,这个人是不是其他星球上来的,太厉害了。” 放下闲话。调子好时,很快就决定了胜负,便认为自己已经赢了,尽去 想别的事了。 还是在箱根下两天制比赛的事了。虽然说是第二天有比赛,但我在头一 天仍然邀请了工藤纪夫九段去静冈赛车场赌赛车,同时,我也记住了在小田 原也有赛车。在第二天棋赛封盘的时候,是明显的我占优势,于是,我便想 这样是不是又可以去赛车场了。由于在静冈赌赛车时已经输光了资金,我就 打电话给东京的朋友,请他们第二天把钱带到小田原来。正好,那时在小田 原的将棋九段芹泽博文君(已故)打来电话说: “怎么样,赶得上明天最后一轮赛车吗?” “我只是在等对方投子了,大概在明天上午11点左右能下完吧,能赶 得上第一轮赛车。” 进入第二天,如我所料,对方早早地投了。可由于有局后的研究,我没 能赶上第一轮赛车,但赶上了第二轮。这天的运气真好,手上只有3千元, 可在东京的现金送到时,我已有五六万元了。结果,东京送来的钱,我分文 未动,反而带着50万日元左右的现金大胜回家。 “运”的风向不是可以求来的 在围棋和将棋里,有“指运”这句话。在使用完时间进入读秒后,往左 还是往右产生犹豫时,只有依靠感觉。由常年修行培养出的感觉是相当可靠 的,但被“运”左右的部分还是在增加,这就是“指运”。 不过,即使承认了“运”的要素,但完全寄托于“运”却是不可的。凭 运气,靠天助。这在业余界,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行得通,这在专业界可 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一流棋手的对弈,稍有一点点空隙便与胜负连在了一起。有抓住一着恶 手而胜的时候;也有出一着恶手而败的时候,走出一着恶手已是危险,若再 下出二三着恶手的话,那就只有绝望了。对方绝不会扶你起来的,而是将你 追杀到底。命运的神绝不会给你挽回局面的机会。 的确,对方也是人,也会下出恶手,但如果对此加以期待,守株待兔, 便是自己已经有了漏洞。越期待侥幸取胜,越不容易取胜。不论是谁,当对 方下出恶手时都认为“捡到手了”,其实,实际上从那以后并不容易。 即使是巧妙地抓住了恶手,构成了优势,但要想保持下去却需要更高的 紧张感,若认为已经行了,就在这想法的同时,便产生松懈,这样的例子是 不少的。 所以,我认为“运气”“风向”这种东西,作为一种精神作用来考虑比 较好,它不是从外面企求来的。若只是这么想:我现在的调子很好!这便足 矣了。 因此,我在感到风向不好时,也不去考虑怎么去转风向。“运气”和“ 风向”,并不是人们用这个、那个办法能呼来的单纯的东西。搞不好,还会 越离越远。 以我的经验,“运气”是不可思议的来回循环的东西。所以,当认为运 气不好时,忍耐等待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想,苍天是维护正道的,也就能忍 耐了。当然,为了得到苍天的维护正道,不进行应有的努力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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