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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庸和沈君山 

  政治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的,而围棋和桥牌是不会变的。 
   
  沈君山先生是台湾清华大学校长,比我大20岁。据说他是台湾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他才华出众,风流倜傥。他父亲是搞农业的,对台湾的农业做出过巨大贡献。他母亲抗战时死在重庆,追悼会是由周恩来亲自主持的。我和沈先生是在金庸家认识的。 
   
  说起来很有意思,金庸很喜欢下围棋,是个超级棋迷,以至在他的小说里经常有关于围棋的描写,甚至还把棋子当成大侠的暗器,甚为有趣。我虽然读过他的小说,可并不认识他。 
   
  1983年我正在广州进行“新体育杯”的卫冕战,他突然托人转告我,要在从化拜我为师。我以为他不过是想和我学学棋,而且我也想认识他,于是就赶到从化。一见面,他真的就要像他在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行大礼,三叩九拜,举行拜师仪式。他比我大20多岁,这我怎么受得了,我立刻阻止了他;我说拜我为师可以,但不要磕头了。就这样我成了金庸的老师,以后金庸一见到我就以“师父”相称。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1984年“新体育杯”的决赛就是在香港金庸的家中进行的,那年是钱宇平获得了挑战权。当时陈祖德正在他家养病,罗建文陪着他。金庸知道我爱吃螃蟹,专门在家里请我吃了顿螃蟹。那顿饭从下午5点一直吃到晚上10点半,我一共吃了十三只,金庸一直在旁边陪着。那天有两个菲律宾佣人对我稍有怠慢之意,第二天金庸的太太就把她们“炒”了。金庸和沈君山也是很好的朋友,我就是由金庸介绍认识了沈君山先生。沈先生不仅喜欢围棋,也喜欢桥牌,而且造诣很深,这也正合我意,我们一下子就聊到一起,有很多共同语言。 
   
  1987年夏天,香港搞了一个“应氏杯”青少年围棋比赛,我作为嘉宾被邀请参加。沈君山先生也去了,香港方面知道我们都喜欢打桥牌,于是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一场桥牌比赛。那时大陆和台湾的关系正处于微妙时期,和现在不一样,蒋经国还在台上,国民党的所谓“戡乱”条例也还没有取消,两岸还处于“敌对”状态,台湾同胞不允许到大陆来探亲,大陆同胞也不允许去台湾,甚至两岸人员的接触都很严格。特别是他们知道我经常和邓小平、胡耀邦等中共高层领导在一起打牌,以为我有什么政治背景;而沈君山先生是台湾对大陆决策机构的重要人物,而且时有传闻他可能出任台湾当局的重要职务,所以我们两个搭档打桥牌成了很敏感的一件事。 
   
  比赛那天,来了很多记者,我从来没见过为了一场桥牌赛来了那么多记者,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所谓的“政治”记者。沈君山先生对记者讲了一句话,我认为讲得很好。他说:政治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的,而围棋和桥牌是不会变的。 
   
  我没想到他会讲出政治色彩这么浓的话来,据说这话传到蒋经国那里,蒋听后勃然大怒,说沈君山被我“统战”了,并下了一道手令:沈君山这人永不录用。 
   
  这件事使沈君山先生受了很大的连累,我多次问他,是否和我接触,对他仕途上的影响很大?他说他不在意这些,他还讲了金庸小说中的一个故事,有两大对立的教派,其中每个教派都有一名担任高级职务的人,虽然教派之间杀得你死我活,这两个人却是知音,经常悄悄地跑到一块儿谈论音乐。他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接触交往,将来历史会证明是非常有远见、也非常纯洁的,绝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是“捞取政治资本”。当时台湾一些政客攻击他很厉害,语言也很“恶毒”。可没过多久,蒋经国就死了,以后沈君山才当了“政务委员”。 
   
  后来我们经常一起搭档,参加各种桥牌比赛,成了莫逆之交。我去台湾,有人就说,知聂卫平者,沈君山也。同样,在大陆可以这么说,知沈君山者,聂卫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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