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日制是日本文化

时间限制全部改为三小时,这属于过激言论,一点儿实现的可能也没有:像围棋界这样有传统的世界重视习惯呀规矩的,不会轻易改变因袭多年的体制。

我个人认为除了快棋,都应该统一为三小时,不过,相反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实话说,很矛盾,二日制的棋赛一直延续下去不是也挺好吗?矛盾,但是又没法儿不脚踩两只船。

本来,包括时间限制在内的棋战体制上的问题,是由报社等赞助单位和日本棋院等筹办单位决定的。只要基本合理,棋手服从就是了。所以现在,赵治勋说的只是个人意见。

我和二日制的棋赛有缘,到现在已经有三十三回的经验了。1999年第五十四期本因坊战败给了赵善津,这是第五回失败。从二十四岁成为名人至今,十九年过去了,十九年出场了三十三回决胜战,是多呢,还是少呢?我也许应该说:多。

因为有这段经历,我对二日X八小时的棋赛十分眷恋,虽然我刚说了应该统一为三小时。

那么,七局决胜负的二日制棋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完全是一个独特的世界,恐怕韩国和中国的棋手无法想像。出发到地方的都市去,一头扎进饭店或者旅馆,两天里和对手角斗,对局者就这样被带进了一个人为的与世隔绝的空间。

关心七局棋的热心的爱好者只能看到棋盘上的进程和对局者的形象,而元从可知周围发生的各种事情,包括精神方面的事情。可以说,一局二日制棋赛就像一部故事片,两位对局者被指定作为主人公,主人公要经历重重苦难,最后,其中一位被告之可以高兴了。

包括来去一共四天,在精神上,出发前两天就有了变化。这个“变化”有时候是精神负担,有时候是不安,还有灰心,或者考虑具体的布局计划等等,七局棋从第二局到第六局执黑执白己被决定,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计划。

到了地方的都市,故事片的主人公被安排乘坐出租车去对局现场,国际棋战的时候是坐大轿车。作为对局现场的饭店或旅馆大都是当地一流的,如果是和式,一般都有历史,都有着某些传奇故事作为陪衬,比如经常是天皇陛下下榻的地方。

对局室安排在最高级的房间,对光线等等都要一一进行严格的检查。棋盘是价值一千万、两千万的珍品,可不像国际棋战上使用的那种没腿儿的棋盘,即那种棋社用的东西。

饭菜更不用说了,当地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并且配备一位负责膳食的女佣,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简单说,仁至义尽。提供最好的环境,其意在于请你们充分发挥棋力,真可谓完全独特的世界、与世隔绝的空间。在竞技的世界里,除了围棋、将棋,这种待遇简直不可想像。

也许是因为长期泡在七局棋里,人就会渐渐变得像老狐狸似的刁钻,我现在也习惯了奢侈的款待。可我以前不是这样,记得第一次在汉城举办棋圣战,对手是武官正树。对局现场在罗泰宾馆,给我安排的房间是要人寝宫。门口站着一位像机器人似的背着手的警卫,屋子好几间,连侍从的卧室都有。简直就是皇宫,就在我进来以前,听说这儿住着沙特阿拉伯的国王,要不就是王子!

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主卧室虽说是单人儿间,可也太大了,豪华的大床并排两张,姑且躺下准备入睡,可翻来覆去心神不定。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睡不舒服。没有办法,喝了一通白兰地,又在两张床之间的空地上把被子双层铺好,总算睡着了,对于庶民来说,要人寝宫除了使人浑身刺痒以外毫无意义。

这些虽然都只是一些题外话,但是说明了三大棋战的决胜战竟受到如此的厚待。厚待也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而是以前就这样。据说江户、明治时代的棋赛以一日制为主,到了秀哉名人的时代,棋赛的时间就延长了,封棋也成了一般对局的通例,到了后来,重要的对局就关在旅馆里进行。秀哉名人的引退棋可谓典型的一例,可以说是进入昭和时代以后的产物。封棋的制度不仅被历史最为悠久的本因坊战所采用,后来也被其他棋战采用了。

其实,争夺胜负的比赛只要到对局现场,坐下来下棋、下完了走人就可以了。仅此而已。本来十分简单的事情,结果被现在的二日制搞得大张旗鼓,甚至把地方的围棋爱好者找来大搞赛前庆祝活动。

条件齐备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就是要求对局者竭尽全身心的力量去厮杀。吃、住、封棋、一夜的睡眠……一盘棋要横跨两天。这本身就说明不仅是脑力的竞争,应该说是全身心的厮杀。

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说棋战是一部故事片,这里总是弥漫着日本特有的审美意识,还有对两天时间在密封空间里的创造成果的期待。可以说,这是日本文化固有的特征。不过说起来,这又不是从很早以前就有了的习惯,请不要产生其古来就有的错觉,好像我在主张二日制的正统性。

如果问我是否喜欢二日制体制,我的回答是喜欢。没有什么比这两天更艰苦了,但是我作为棋手,还是被它的某种魁力所吸引。所以我脚踩两只船,一边主张一律采用三小时制,一边又希望保留二日制棋赛。